在土壤中扎根,在土壤中发芽的文玉,怎麽会排斥土壤呢?
她只是感叹丶惋惜,不想让泰媪再过这样的日子,更何况……
“我这麽做并非是为了你。”文玉话音坚定,毫不退缩,“你如今灵气已有逸散之象,又能为鈎吾山支撑到几时?”
不若以琴龙骨修补地脉,换她自由,亦换中洲平安。
可姜岐若是怕,当日也不会做出以己身滋养地脉的事,“能撑一刻便是一刻。”
“安之——”酆都被推得踉跄几步,还没站稳又扑将回来。
可姜岐此刻一颗心全挂在文玉身上,根本没功夫搭理他,只冷冷道:“闭嘴。”
若她这位师弟是真心懂她,便不该强逼着元阙救她。
“酆都君,拦住她!”文玉当机立断。
她不再纠缠,而是毫不犹豫地祭出琴龙骨,以自身的疗愈灵力做引子,开始剥离泰媪神魂丶修补地下灵脉。
酆都反应也快,当即便一把拥住了泰媪,沉声道:“安之!”
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此刻面上却显现出少见的正经与凝重。
既然已是一体同生,那剥离之痛可想而知……
文玉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担忧之下,手上的动作也吃力起来。
“别担心。”太灏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擡袖间淡淡的冰蓝色顺着指尖涌入文玉背心。
澹青见状,更是争先恐後地跳出来,“主人,要不还是我——”
“你修为不够。”并非是存心打击,鸣昆叹了口气。
他也只是实话实说。
琴龙骨自是威力一绝,可还需得施法者的深厚灵力催化才成。
可是如今的文玉和太灏……鸣昆心中也没底。
要说万无一失,他倒有个人选,就是不知道那家夥眼下在何处。
文玉瞥过澹青,不知他此刻是要出什麽头。
虽明白他维护主人的衷心,可鸣昆说的没错,论修为道行还是太灏为她护法更为稳妥。
定住心神,文玉不再去想其他,眼下将泰媪从鈎吾山中剥离出来,再将地脉修补完整才最要紧。
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身体,文玉从最开始的不得其法慢慢变得游刃有馀。
太灏虽修的是冰寒之术,可灵力却不失温和,不愧是上承凛冬丶下起炎夏的司春之神——东方青帝。
那块泛着金光的琴龙骨,在文玉的掌控下渐渐升空,而後化作点滴水雾飞向泰媪。
眼见着泰媪身上的泥垢被一寸一寸地濯洗干净,露出她原本的真容来,文玉忍不住暗自松了口气。
“安之!安之!”伴随着阵阵惊喝,酆都显然是大喜过望。
沙石混杂其中丶草木碎屑满身的泰媪,亦察觉到自己的形态正发生变化。
从前笨拙又厚重的身体,竟感到越来越轻快,甚至一点点化出了手脚丶五官。
看着渐渐生出的指尖,姜岐略带迟疑地抚上自己的眉眼,触手是略带温度的皮肤那种自然而然的真实感,令她不禁有一丝错愕。
数百年逝去,这是她几乎要忘记的,却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起的……自己本来的面目。
“元阙!停手!”姜岐似乎反应过来什麽,急促地喊道,“控制不好琴龙骨,你会遭到反噬的。”
这东西,她最初不是没想过。
且不说这东西的来路有多难,就算侥幸得到,却也会因化用不当而失败。
因而,最终她还是选择以己身镇压。
文玉知道姜岐在说什麽,可她却并没有就此停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