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了文宝,就好像见了当日的文珠一般。
日月轮转丶星河长明,所以说时间的参照物是什麽呢?
“你来坐你来坐,没人跟你抢。”宋濯识趣地起身,让文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闻良意转眼便将方才的尴尬望到九霄云外,又忍不住打趣起来,“是啊,文小宝——只要你不想坐在姑姑和姑父中间,哪里你都坐得。”
“小四,又贫嘴。”闻良见眉头一皱,不赞同地看着自家这个令人发愁的弟弟。
文玉却不以为意,劝道:“没事,让他说。”
这个闻小四平日里上头有好几个哥哥拘束着,按理不会养成这样皮实的性子,只怕是管教过严丶适得其反。
“说话能把肚皮填饱就继续说。”闻彦姿招呼着衆人落座,倒比宋濯更像是个当家的,“否则,就准备开宴。”
文玉笑看闻彦姿一眼,而後扫过在场的诸位,似乎少了谁——
“开宴也不等等为师吗?”藏灵跨进门来,径直坐在了某人身侧,“闻彦姿?”
闻彦姿身形一顿,却并未理睬藏灵的话,专心只忙自己手中的事。
也不知几副碗筷要数多久?
文玉扫了一眼二人之间古怪的氛围,只好先开口打破僵局,“我还当神君回藏灵仙山了呢。”
下午与宋凛生说话之时,她确实以为藏灵不会来。
藏灵眸光一瞥就知道文玉心中所想,她原是预备走的,可是想到闻彦姿那臭小子定然是故意的,若真就此回了藏灵仙山,岂不正合他意?
“效仿帝君而已。”她没回文玉的话,反倒不咸不淡地对宋凛生说。
宋凛生眉心一蹙,不知这其中怎麽还有他的事,“此地没有帝君太灏。”
他如今只是宋凛生,也只做宋凛生。
文玉见状忙拍了拍宋凛生的掌心,他似乎对太灏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也不知是好是坏。
即便是为了寻求身份的认同,她也不想他抛弃自我。
有了文玉的安抚,宋凛生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不知藏灵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那也没有神君藏灵。”藏灵并不打算与他为难,立时便顺着话口往下说,“我还有个俗名,叫李知显。”
此言一出,闻彦姿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沉默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羊肉炉子丶葱葱鲫鱼丶花雕醉蟹丶燕窝八宝鸭丶鱼翅芙蓉糕……”
随着他一道一道地报上菜名,藏灵的神色却莫名暗淡下去。
人间年节大多数都是吃这些,她本也没抱什麽希望,只是没想到真到这个时候,还是会有些失落。
岂料闻彦姿停顿片刻,又不知从哪变出另外几样来,“鲜蘑菜心丶洗春三丝丶板栗冬笋。”
藏灵眸光亮了亮,她就知道,闻彦姿定然不会忘记她不食荤腥。
“请用饭罢——”文玉的目光在藏灵与彦姿之间来回,忍笑道,“李知显。”
就放过她的宋凛生罢。
藏灵不自然地别开眼去,天知道她掉头回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面对闻彦姿,她简直毫无办法。
“二叔,是否少了一道?”闻良意满心牵挂的就属那荷叶酥山,他倒真想知道冬日食用是何滋味。
闻彦姿平日里嫌弃闻良意的多话,如今却正能让他松口气,“少不了。”
“是呀,还真是少不了。”陈知枝满眼得意,她虽做不到,可有人做得到。
苏见白亦是笑话他少见多怪,“你没去瞧瞧中庭的寻芳水池,如今已是花叶满塘了。”
“什麽?”闻良意拍案而起,倒真像是要立刻冲将出去一般。
幸而他大哥闻良见将人一把按下来,“小四,饭後再去也不迟。”
衆人一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话中稀奇之色难掩。
文玉想起彦姿那句“找你姑父”,有些後知後觉地看向宋凛生,“做了什麽?”
“一些小把戏。”宋凛生笑意柔和,并未有什麽自得之色。
文玉思索片刻,她未曾亲眼所见,有些难以确定,“障眼法?”
“我降生于极东之地的一株万年菡萏里,因而沾染了它的气息,要催生荷叶,再简单不过。”宋凛生轻轻摇头,他不至于用障眼法哄彦姿。
文玉将一块花雕蟹夹到宋凛生碗中,没再问什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