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也没想到,我随公子一道迁至上都也不过十数年而已,後土庙竟然已是如此境地……”
洗砚的脸上尽数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落在文玉眼里,也叫她感慨万千。
她在东天庭也只是从书中看了些关于後土上神的描写,那只言片语不足以叫她能对後土上神留下什麽特别的印象,更何况她们从未碰过面。
一般来说,凡人供养神明,神明自然也该反哺人间。就像她师父,年年开春,她师父便游历人间丶不论是春耕播种还是别的什麽心愿,只要不扰乱人间秩序,她师父必定出手相助,顺道积攒功德。
这位後土上神不知是怎麽回事?既然受了香火,怎可对凡人的祈愿充耳不闻丶仿若未见。
现下後土庙的情形,她到底知是不知?
文玉打定主意,待枝白娘子的事解决之後,她必得抽空传讯给师父,或是亲自回一趟春神殿,叫她师父同後土上神说道说道此间情形。
她心下尚在盘算後头的事,便听得洗砚的声音再度响起。
“文娘子!你瞧!”
洗砚的步子渐缓,直至停下,他在先于文玉三两步的位置站定,擡手向前方指将过去。
天边翻起雾蒙蒙的白光,日光熹微从云层之中钻出来,投射在无边的大地之上,倏尔又爬上庙宇破烂的房梁,从屋顶的瓦缝儿之间漏下去
文玉擡眼看去,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虽隔得有些距离,文玉却依稀能看清在日头照射下飞舞其间的尘土,漫漫扬起丶久不平息。
是尘土的热闹与喧嚣,也是後土庙的孤寂和衰老。
她原先想过,没落衰拜的庙宇总该不是富丽堂皇的样子,只是文玉想不到,竟会是眼前这了无生气的景象。
天界衆神,不可能每一位都如同她师父句芒君那般受人尊崇,享有人间最旺盛的香火。
这其间自然不乏无心功德丶法力不足或是逍遥世外丶不问人间的仙家,更何况凡人祈愿历来都有选择,财神殿前踏破门槛丶姻缘庙内喜笑开颜便是缘于此。
因而,势必有门庭冷落的庙宇和受人遗忘的神仙。可即便如此,就文玉所见过的庙宇道观来说,其总是与神仙气运有所连结,只要神力充沛,庙宇也不至于衰落。
实在不行,自个儿捏个诀洒扫一番也是有的,就当全了自家的脸面。要知道,神仙当中也不乏好面子之人嘛。
这位後土娘娘,竟然能眼睁睁见着自己的庙宇落魄到只剩个木头架子,也不出手修葺一番。
依照文玉所想,要麽这位後土娘娘着实是超凡脱俗,不问人间事丶只做逍遥仙;要麽就是其受了什麽难,神力衰微,已无福泽可滋养庙宇丶庇佑世人。
文玉心中一惊,若是如此,她得赶紧将此事上报给师父,请他定夺才好。
“这便是那後土庙,也就是阿沅同他的姊姊弟弟栖身之处。”
说话间,洗砚领着文玉继续前行。他们走了没几步,不过转个弯儿的功夫,文玉同洗砚两个便到了後土庙门前。
远看只觉残破衰败,近了瞧瞧却也还算得上整洁,一看便是有人生活居住的模样,台阶上更是一抹青绿也无,叫人踏得生出白光。
文玉散出灵力去探寻枝白娘子的踪迹,同为草木精灵,况且前不久才见过面,文玉很快便感知到她确实身在後土庙中,只是……气息极弱……似有若无……
按说只要有门便是人家的居所,该是非请勿入的,只是此刻文玉顾不上敲门,她的一颗心像是浮在飘泊不定的空中,一把利刃高悬于顶,不知何时就会忽然落下。
她三两步跨上台阶,越过洗砚上前,甚至忘记同洗砚招呼一声。
只是她正预备推门而入之时,那门却突然从内里打开了,从门框边上探出半个脑袋。
是个看着比阿沅大些的男娃娃,他疑惑的目光带着些许防备,在文玉和洗砚之间来回打转,只听得他怯怯德问:“你们找谁?”
文玉正欲开口解释,却又从门内探出个小女娃,她的目光直直地越过文玉,看向她身後的洗砚。
“洗砚哥哥!”她的声音充满惊喜和一种得救的释然,“你来了洗砚哥哥!”
唤过洗砚之後,而後她才好似後知後觉似的,重新将目光转回文玉的脸上。
“你一定是文家姊姊!是阿沅哥哥去找的文家姊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