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楚大睁着眼睛看他,整个人像是还在梦游,捧着他的脸问他:
“师兄,你要来杀我吗?”
孟喻辞皱眉,看向她的眼睛。
她微微躬着背靠在他手臂上,双目不似往常明亮,是个又害怕又忍不住依靠的姿势。
整个人轻飘到没有重量,仿佛一片云,若非他用手在她身後揽着,只怕随时都要被风吹走。
他心底生出微不可查的恐惧,手臂下意识用力,将她朝自己压了半寸。
他贴着纪楚後背的手臂肌肉也绷紧了,纪楚感觉到自己的骨头被一个更加坚硬的东西硌着,于是又朝前移了一点,一手放在他脸上,一手攥住他衣襟,呼吸打在面前人颈窝。
孟喻辞喉结上下一动。
纪楚看不见他的脸,不确定他是否听清自己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
“师兄,你要来杀我吗?”
孟喻辞看向她的眼睛:
“我永远不会杀你。”
他顿了顿,擡手,轻轻抚摸她的眼睛,灵力一点点驱散蒙在她眼上的邪气,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让人畏惧的杀意:
“……也没有人能杀你。”
他话音刚落,纪楚忽然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然後垂着头哭了起来。
安静的,委屈巴巴的,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孟喻辞一愣,还以为弄疼了她,落在她身後的手急忙放松下来,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
“怎麽了?”
纪楚一边掉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说:
“师兄,我眼睛瞎了……而且我的剑没了……我打不过它了……”
她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左边擦了右边流,两只手都快不够用了。
方才那种飘忽的丶仿佛随时都会从他面前消失的云,忽然落到他手心里,还变成了一只被水粘湿毛发的猫,正在他跟前委屈巴巴地用爪子擦脸。
孟喻辞心里那种没来由的空茫再度沉寂下去。
他叹气,没再问问题刺激她,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
纪楚的眼泪便顺着他的手指一路流淌,又在他指缝间积了一小潭滚烫的水。
他看着自己的手,有点怔愣,不知道是该收回手,还是继续擦。
愣神间,纪楚已经毫不客气地拉过他袖口,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像小猫洗脸。
师兄这衣服质量真的很不错,在小世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冰凉丝滑吸水性能良好,穿在身上还显得人又高又帅……
纪楚在心里碎碎念一番。
原本也没有多难过,只是不知道怎的,一见着师兄,她就觉得格外委屈。
此时被金色眼睛恐吓後的害怕已经消失了大半,眼前蒙着的那层金雾也消失不见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月光如水,将师兄的眉眼浸染成清润的雪,垂眸瞧着她时,显得格外温柔。
他始终好脾气地没有抽回手,而是由着她把袖口布料揉得不成样子。
纪楚抓着他的袖子,被他的容貌所吸引,忘了手上的动作,仰着头问他:
“师兄,师尊是不是骂你了?”
孟喻辞的目光从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移到她脸上,轻轻擡眼:
“怎麽这麽说?”
纪楚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水,侧脸圆鼓鼓的,细小的绒毛在月下映着水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水润多汁的桃子。
他落在身侧的指腹不自觉摩挲,又想起那天捏住她脸的触感。
纪楚道:“师兄不来祝贺我升阶,定是因为神骨一事被师尊责骂,迁怒于我。”
孟喻辞失笑。
纪楚又说:“而且神骨是神物,却被我毁了,我是修真界的罪人。”
她扁着嘴:“师兄,师尊是不是要你来,把我赶走?”
孟喻辞没说话,垂眸看着她,擡手,屈指,忽然“梆”的一声敲在她头上。
纪楚“哎呀”一声,松开手里拉着的他的袖子,两手捂住自己的头。
然後就看见师兄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