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没见到袁轩朗,中午,没见到他。
她昨夜真是破罐子破摔丶胡言乱语了,现在还真有点忐忑害怕。
林鸢平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鱼师妹,我是不是做错了?”
鱼落边给她扎针边说:“师姐没错,这江湖上买凶杀人者有之,无故杀人者亦有之,刀光剑影的再正常不过了,这门规只说不能滥杀无辜丶伤害同门,又没说不能除暴安良,戒律堂不会严查的。“
“什麽!那混蛋骗我!看他那麽严肃又悲痛,我真信了他的鬼了!”
鱼落噗嗤一笑:“师姐不也没说清吗?你接了悬赏令,而且那人还是坏人。如此宗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鸢才恍然大悟,“对耶,当时我只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撒谎不是好孩子,哎……”都是前世根植的陈念。
“师姐”鱼落知道她本来是怎样的打算,她跪坐在床前,握住她的手,“师姐万事都要为自己寻个活路啊,不要再用这种极端的方法了,总有更合适的法子的。”
突然这麽煽情,林鸢感觉有些别扭,她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吧。
她“嗯嗯”地应着,当作尊重医嘱。
两天了,袁轩朗一直在山下城镇里,他听闻了贾员外的死讯,也听到人们的大快人心之类的言语。他明白了,却脑子乱的很。
那天林鸢真是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他本想故作气愤吓唬她,结果自己反倒被吓一跳。
更别提在树林里时,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盒,混合成不知名的颜色。
其中最深切的是焦躁,总感觉要快些见到她,快些收回剑,快些带她回家,不管她杀人也好,求死也罢。
不然等了很久才遇到的东西将要消失。
他想掬一捧流动的河水,握住随风而逝的沙漠,哪怕它荒凉不堪,哪怕它稍纵即逝。
袁轩朗背靠树枝,灌了一大口酒,用手捂住了眼睛,叹了口气,难道我真喜欢她?
喜欢人不尴尬,尴尬的是你曾对喜欢的人说爱情不值得。
再怎麽迷茫困惑都得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调整好心态,他回了宗门,穿过拱门,见林鸢正在翻看小说,她身着镜湖派蓝白圆领窄袖长袍,文文静静,昨日的妍丽与疯狂不见半分。
《书生的小狐狸》这什麽烂俗的小说,看名字就知道故事怎麽发展。偏偏她还看得专心致志,像是在做什麽学问研究。
“咳,师妹?”他竟然有些心虚。
“哦,师兄回来了。”她放下书,拿出准备好的银子,“喏,上次欠你的钱还你了。”
袁轩朗看着钱袋,她若不说他早就忘了。
见他迟迟不动,林鸢皱眉:“你要嫌脏……那也得拿着。”她拉过袁轩朗的手,把钱袋塞给他。
人有罪但钱是无辜的。
袁轩朗摸了一下鼻子,眼神四处飘:“嗐,师兄那天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没有什麽门规刑罚……”
“嗯,知道了。”林鸢平静地回道,她没被当场清理门户已是正义好师兄仁至义尽了,还有什麽好责怪的。
嗯?就这麽信了?
继而他貌似不经意地问:“嗐,让师兄杀你也是一时冲动吧?”
“不是啊,认真的。”沉重的话题,偏又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昨日那麽疯狂,岂能随便糊弄过去?还不如认了。
袁轩朗怔愣住了,她的郁疾竟严重如斯,不过也只有他知道此事,更何况他是师兄,怎能不管不顾?
遂很快转变思路:“你来宗门不会只为了寻死吧?总会有想做之事。”
“想做之事……我还在找,找不到也没关系,五六年很快就过去了……”
“什麽五六年?”袁轩朗听得有些迷糊。
“没什麽,我胡诌的。”林鸢自然而然问道:“师兄呢?可有所求所想?”
“惭愧,鄙人只想游手好闲。”袁轩朗毫无半分惭愧。
林鸢吃了一惊,他武功好,又得掌门器重,大有横扫武林之力,游手好闲,开玩笑吗?
“嗯,真是独树一帜。”她却无意去打听。
袁轩朗知她不信,却也没再解释。
谈话也到此结束,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却又有什麽东西变了,他们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不是你在忙练剑,就是我在泡图书馆。
九月,武林会盟即将到来,林鸢决计要当个吃瓜群衆,然而她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