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茶盏被人狠狠地砸在地上,顿时碎成无数尖锐的瓷片,四散迸飞。紧接着,茶壶丶笔架一件件物品被掀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连续不断的刺耳的声响。
侍候的小太监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谁都不敢擡头。整间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发雷霆之人的衣袍已经凌乱,眉目间燃着暴戾的火气。温元昭胸口剧烈起伏,目光阴狠地盯着脚边的碎片,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祭祀之日,象征着天命与皇权的延续。这是他们宣平最隆重的典礼,也是宣平皇帝最看重的日子。
可是今日,父皇竟只让自己在旁行礼观仪,没有交付任何重任给自己来处理,更没有丝毫关于承继的暗示!
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父皇根本没有想把皇位传给自己!
一想到这里,温元昭的心口就像被利刃割开,愤怒与屈辱一齐涌了上来。
他是大皇子,是长子,理应自小受尽光耀,也应该是最顺理成章的储君人选。
可偏偏……父皇迟迟不立储,反而对那个废物无能的妹妹极尽宠爱。
想到温浅宁,他更是气得头脑发晕。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父皇总是二话不说就满足她。就像今日的宴会上,原本应是还有一个公主敬酒的环节,但只要她借口不适,就能随意离席!
更可笑的是,所有人都默许了她的离开,谁都不敢拦她半步。温浅宁仗着父皇的宠爱,便能这般放肆妄为吗?
眼底一片阴鸷,温元昭冷笑着,咬牙咒骂道:“好得很……她能继续这麽嚣张,那还不是因为有父皇护着。哼,等有朝一日,我登上那至尊之位,定要给她这个废物一点颜色瞧瞧!”
话音未落,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昭儿。”
伴随着熟悉的女声,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款款入殿。
郑贵妃此时见自家儿子的寝殿内满地狼藉,眉头紧蹙,却并未第一时间斥责,只是挥退了下人,缓缓走近。
“你这是怎麽了?”她擡手抚过儿子满是怒意的眉头,语气不急不缓,“祭祀才刚过,你就闹出这样的动静,若传到你父皇耳中,岂不是大为不妥?”
温元昭猛地一转身,眼神泛红,几乎是吼了出来:“母妃!您难道没看出来吗?父皇今日虽然什麽也没做,却已是分明地表了态,他根本没打算立我为太子!”
“你怎会这样认为?”听他这麽说,郑贵妃心头一震,她不明白为何温元昭突然说这种话,沉声问道。
“祭祀是国之大典,按照传统,帝王若有意传位,都会借此之机,当衆暗示……”温元昭冷哼一声,怒意滔天,“可父皇呢?他只让我站在一旁!什麽都不交给我做,这不是摆明了对我不放心吗?”
说到最後,再次擡手,又是一只杯盏被狠狠摔下,摔得粉碎。
见状,郑贵妃皱紧了眉头,不得不安抚大皇子:“昭儿,慎言!你父皇一向深沉,他的心思岂是我们能轻易揣度的?未立储君,或许另有考虑。”
“另有考虑?”温元昭眼底浮上森冷的笑,“除了我,他还想立谁?二皇子庸碌,三皇子懦弱,那些旁支更不堪一提!难不成,他真要立那傲慢无礼的公主?”
提及温浅宁,他的眼神变得更为阴狠:“她仗着父皇宠爱,向来都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母妃,你可记得,当初我不过是在马场上算计了那个大晏质子,而她事後竟为了给那个质子报仇,将我的好马尽数抢走了!她算什麽?凭什麽能如此张狂?”
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郑贵妃的眼神晦暗不明。
她当然知道,昭华公主如今几乎是皇帝心头的逆鳞,谁都不敢触碰。就连自己,虽贵为贵妃,也不能在宣平帝面前说她半句不是。
“怎麽可能,昭儿。昭华公主毕竟只是一介女流,皇位怎麽可能落在她的头上?”女人叹息,“只是……昭华不同于旁人,你与她针锋相对,只会惹来父皇不快,此时此刻,我们还惹不起她。”
“惹不起?”温元昭眼神愈发冰冷,胸口剧烈起伏,“母妃,您也怕她?她不过是个无用的女人!”
“慎言!”郑贵妃厉声打断,随即压低声音,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冷冷道,“你父皇对她的宠爱,你不是不知道,她若真受了委屈,整个後宫都会为她翻天。你若此时去与她争锋,岂不是自取灭亡?”
温元昭双拳紧握,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咬牙切齿。
“那便是说,只要她在,我就永远无法安稳?”
郑贵妃目光闪烁,无奈开口:“是这样没错。”
感觉到胸腔中燃烧的怒火化为满满都不甘,温元昭沉默半晌,忽而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岂能坐以待毙?”
郑贵妃一时不解,正欲开口,却见儿子已陷入自己的思绪。
“父皇身体健朗,不知还能坐镇多少年,若真要等他亲自传位,只怕等不到我这辈子……”温元昭恍惚地说着,“既然如此,就只能逼他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