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下沉後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会将附近的所有东西都卷入其中。若是不能及时离开被卷进去,就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贺隽夏抱着长条凳在大海中浮浮沉沉,即便是顺着海浪的方向也依然不时被大浪拍入水中,嘴里丶鼻子里不知呛了多少口水。
好在他幸运地远离了漩涡的范围。
等贺隽夏终于停下来回头查看情况时,海面已再无那艘船的踪迹,也看不见人类的身影,只剩下被狂风卷起的怒涛在向天咆哮。
天色很暗,黑色的天空和黑暗海水相接相连,只有偶尔现身的雷霆闪电才能勉强分隔那一抹模糊的界限。
雨越下越大,吵闹的雨声隔绝了一切声音,给海中漂浮的青年带来极致的安静和极致的孤寂。
冰冷的海风和雨水胡乱拍打着贺隽夏的脸,比海上灾难片里更可怖的暴风雨在他眼前一一展现。
恍惚间,贺隽夏不免産生一种世界只剩他一人的错觉。想来如果是刚和小四绑定的自己,只怕会大受打击。
而经过了三个任务世界的他早已学会疏解情绪。
贺隽夏将无关紧要的想法抛之脑後,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海水避免失温。即便天空依然下着大雨,也总比浑身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好。
贺隽夏用尽力气爬上长凳,整个人紧紧趴在凳子上与凳子平行,这种类似于冲浪趴姿的状态帮他节省了大量的体力。
贺隽夏伸出双臂开始划水,冲过一道又一道大大小小的海浪。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来到一处浪涌平稳的海面,连天也好似放晴了。
不,不是好似。
青年抹了把脸擦去遮掩视线的水滴,他擡头环顾四周,依然是无垠的大海,天上的乌云却已经失了几分暗色,雨势也小了不少。
豆大的雨珠变成细细密密的雨丝,长长的丝线在海天之间织出一张密密的灰色大网,仿佛水彩画中的过渡空间,更让人觉梦似幻。
一分钟丶两分钟丶三分钟……
贺隽夏在心中默数着时间,数到最後连他也忘记过去了多久。再回首时,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略带咸腥味的海风徐徐吹拂,湛蓝的海水好似一汪蓝莹莹的宝石。
一切都变了副模样
如果不是贺隽夏一点点看着乌云散去丶风暴停歇,怕是会恍惚地认为刚才噩梦般的恐怖暴风雨是自己幻想出的场景。
当然,他很清醒。
身下冰冷的海水和空荡荡的海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大海的无情和善变。
贺隽夏结束趴伏的姿势跳入海中将长凳翻了个面,让有凳脚的反面朝上浮出水面。紧接着,他爬坐上去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将其晾晒在两边的凳脚上。
做完这一切,贺隽夏将背上的黑色背包横背在胸前打开,背包已经被海水完全浸湿,但白色塑料袋里的馒头和手机都安然无恙。
——离开厕所前他就将年轻男生的手机放进了装满大白馒头的塑料袋,并将其用特殊的绳结牢牢系紧,确保不会被海水污染。
贺隽夏随意擦干净手,从塑料袋里取出半个馒头细细咀嚼,吃完後又打开大塑料瓶喝了口水,才小心拿出年轻男生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意料之中,还是无信号。
贺隽夏打开手机的省电模式後将手机原物放回,手机的电量不多,只有46%,放在晚上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贺隽夏拉上背包拉链,将背包紧紧背在身上。包里的馒头丶水和手机是最後的希望,丢了什麽都不能把包丢了。
他环顾四周想看看能不能在海上找到一些可用的漂浮物。奈何心愿者的眼睛有两百多度的近视,又没有配眼镜,他不太能看清楚五米之外的东西。
“救命啊。”
“有没有人啊,还有活人吗?”
“喂----”
中气不足的丧气声从某个方向飘来,贺隽夏很快就锁定了声音主人的身份。
倒不是他或者心愿者天赋异禀,能够在短时间内记住船上每个人的声音,只是这个人是他进入任务世界後接触最多的人。
想认不出来都难。
“你在哪?”
“别动,我来找你。”
贺隽夏思考片刻後还是决定给出回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划动。虽然多一个人会多一份消耗,但是也多一份力量。
另一边收到回应的年轻男生欣喜若狂,甚至激动地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飘在海上,目之所及都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即便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煦,也还是会生出一种巨大的孤寂和恐慌感。
他死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或许他的父母还会像社交媒体上的寻子家长那般苦苦追寻有关他的消息。
每每想到这一点,年轻男生就绝望又痛苦。
他後悔了。
他真的後悔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会听父母的话好好工作,不再虚荣图大牌。
然而当欣喜若狂到流泪的男生远远地看见熟悉的青年朝自己滑来时,他兴奋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救命
怎麽是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