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视野还算开阔,没有高大的草木遮挡视线,因而他们清楚地看见了山洪俯冲而来的全过程。
浑浊汹涌的河水恍若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黄色巨蟒,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将蜿蜒曲折的河道尽数吞入腹中,连两旁的河岸也不例外。
贺隽夏和马太奥方才点火休息的地方早已被浑浪滚滚的黄水淹没,构成火堆的枯枝落叶也不见踪影。
15岁的少年脸色惨白。
他看着波涛汹涌的浑浊河水,惊恐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道:“我们还能沿着这条河往下走吗?”
但其实他更想问他们还能不能离开这座可怕的大山,还能不能逃出这条恐怖的山脉。
只是害怕从同伴嘴里听见否定的回答才换了一种委婉的说话。
贺隽夏像心愿者记忆中那般揽住少年的肩膀,用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语气认真道:“有我呢,怕什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少年对上好朋友的眼睛,慌乱的心情渐渐平复。
这一路走来,他看着大卫使出了各种他不曾见过的生存技巧,他相信他一定会和朋友成功回到人类世界。
雨越下越大
电闪雷鸣间高大的树木摇摆不定,矮小的花草几乎被狂风暴雨拦腰折断。
呼啸的冷风吹着豆大的雨滴砸向岩下躲雨的小人,即便他们已经尽量贴紧岩壁,却依然无法改变被雨水糊脸的事实。
贺隽夏抹了把脸:“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找几片叶子过来挡一挡雨。”
现在已经五点了,若是这场雨一直不停,他们就只能在岩石下勉强歇一晚上。
马太奥拉住贺隽夏:“算了吧,外面雨太大了,等雨小点了再出去。”
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贺隽夏转念一想停了下来,和马太奥紧挨在一起取暖。
这场雨足足下了四个多小时,等骤雨初歇,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贺隽夏搓了搓手,朝手心吐出一口热气。
雨水浸湿了泥土和覆盖在泥土上的枯枝落叶,他们很难找到干燥的火绒,生火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贺隽夏和马太奥来来回回跑了四五次,才终于把篝火点燃,为狭小的空间增添几分暖意。
巨大的芭蕉叶和桉树叶形成的屏障将徐徐吹来的寒凉夜风阻隔在外,桉树叶自带的独特气味还有极好的防虫功能。
一夜过去,山巅被朦胧的薄雾笼罩,枯燥乏味的山景换上了娇翠欲滴的亮丽新衣,空气里弥漫的水分和浓郁的氧气使得两个人类少年头脑无比清醒。
他们昨天睡了个好觉。
贺隽夏喝了口昨天收集的雨水,用湿润湿润的泥土彻底熄灭燃烧的篝火。
虽然以森林现在的空气湿度,山火大概率烧不起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细节不能忽视。
贺隽夏和马太奥将最後半个午餐肉罐头分成两半吃完,至此,他们身上的食物全部吃完。
“走吧。”
“嗯”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雨後湿润的泥土上,鞋底逐渐被棕色的泥土覆盖,失去了原本的面貌。
“啊!”
马太奥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往前滑了几步,连带着走在他前面开路的贺隽夏也被迫倒下。
他们正好处在一处斜坡上,两个人齐齐向下滚去。贺隽夏只感觉身上一阵疼痛,约莫过去十几秒,屁股重重撞在一棵树前才停下。
得亏是屁股,换成其他部位少说也会挫伤骨折。
“大卫,你没事吧。”
马太奥急得快哭出来了,眼里满是内疚。
“小意思。”
贺隽夏翻身爬起来,他的右臂上有几道划痕,翻滚时左小腿撞上石头青了一大块,但都不是大问题。
贺隽夏拍拍身上的落叶泥巴:“泰欧,你怎麽样?”
“小意思。”
两个仿佛从泥巴里滚过一圈的少年面面相觑,最後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用随手拾来的树枝充作拐棍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地保持身体平衡却还是不时踉跄几步,或者摔个狗啃泥。
再又一次五体投地後,贺隽夏擦去脸上的污渍道:“我们休息一会。”
之所以会摔倒不仅是因为下雨天泥土湿滑,更是因为胃袋空空,体力不支。
得想点办法先弄点吃的。
就在此时,贺隽夏不经意间和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对上。
那是一只幼年期的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