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他
庄昱安眸光一震,眼中遽然多出几分惊慌。
震怒中,左晓攥住扶手:“说!”
对方在他逼问之下眼神闪烁,沉默良久後才蠕着唇,带怯地说:“只是好奇……”
“好奇?这就是你视奸我的理由?!”
“视奸?”庄昱安猝然慌张,颤声解释,“这怎麽是视奸呢?我只是……读了你的小说,正如你其他读者那样……”
“这就是视奸!”她气得拍了扶手,“你人肉了我,偷窥我隐藏真实身份发表的小说,这就是侵犯隐私!你……你卑鄙无耻!你下流!”
被她厉声斥责的人脸色铁青,嘴唇翕动,显然不曾料到有此一说。
“对不起……”他面如死灰,暗哑的声音溢满苦涩味道,“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没想到?”左晓攥紧了沙发扶手,继续向他开炮,“你是弱智还是装傻?!作者为什麽要用笔名丶要隐藏真实身份?就是不想和现实挂鈎!不想被别有用心的人过度解读,甚至是扣帽子丶搞文字狱!这很难想到吗?!”
对方嘴唇哆嗦好一阵,终于艰难出声:“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她打断他,嗓音逐渐尖利,“什麽都被你看光了!难道你能删除记忆,忘掉你读过的内容吗?你说这些有什麽用!”
“对不起……”庄昱安羞愧得无地自容,哑声承诺,“但请你放心,我很清楚现实和小说的区分,绝不会对你的作品过度解读。我可以发誓!”
“你闭嘴!”
他越说她越生气,急火攻心之下,脸颊涨得通红。庄昱安仿佛被她这幅模样吓到,惶然地看着,手足无措。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她攥拳,压抑许久後,冷酷地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庄昱安顿时慌了神,下意识摇头,口中祈求:“不不……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或者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闭嘴!”她擡手指向门的方向,“你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深邃黑眸失去光泽,似是眼底起了雾。他失魂落魄地看她,仿佛心都碎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别过头,不去看他。
良久後,庄昱安起身,默默走到门口。门被掩上之前,他轻声说:“你想下楼了,随时叫我。”
左晓独自在房间内坐了很久。
先是对着空气将他臭骂了一顿。随後,脑中浮出一百种补偿的方式——事情既已发生,她不能白白被人视奸了去!自己遭受的精神损失,要在他身上加倍地讨回来!
至于庄昱安读了她小说可能存在的後患,在大脑恢复理智之後,逐渐梳理清楚。
她刚才油然而生的羞耻丶恐惧和愤怒,主要来自不期然被人洞穿的应激反应。写作是一场无法避免的自我暴露,尤其对她而言更是如此。小说好比她的秘密房间,藏着她小心掩盖的理想自我和难以示人的欲望。通过使用笔名而隐藏真实身份,使得作品和人可以分离,既成全了她的表达欲,又避免她暴露于他人审视之下,遭到评判丶嘲笑甚至是恶毒的攻击。可恨的是,庄昱安破解了门上那道密码锁,强行闯入她的房间。
然而实际上,他对她的威胁并没有直觉中那麽大。
他顶多通过她写下的那些文字洞悉他,拿着其中一部分“把柄”审判和羞辱她,或者揪住她的弱点拿捏她。但她并不难摆脱他的影响——大不了辞职搬家,老死不相往来,他便不能拿她怎麽样。
最差的一种情况:他大肆散播她的隐私,搞得家人丶朋友丶同事全都知晓,所有人都看穿了她藏匿于皮囊之下不愿见光的部分。
可仔细想来,那样的後果好像也并非不能承受。大不了把所有人拉黑,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从头开始。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麽伤害她?
他能告她吗?大概率不能。她的小说既然能通过绿江的严格审核发表出来,便不至于触犯什麽法律法规。就算他退而求其次,举报了她的文,顶多也就是下架,伤不到她。
想通这一层,心便逐渐安定下来。
眼下情形是:这块烂木头暗恋她,且是相当上头丶堪称卑微那种。别说保有傲气了,这家夥简直连骨气都不要了。
或许正是出于对仰慕之人的探索欲望,他读了她的小说。他还夸她“写得挺不错”——此举不是曲意逢迎,便是爱屋及乌。她本人都不觉得自己写得多好,他一介钢铁直男,并非她的小说受衆,又怎麽可能真的从字里行间看出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