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算太深,但面积不小,这几天别沾水,别用力,按时换药。”刘大夫交代完,打着哈欠去里间休息了。
诊室里只剩下两人。
向星玮脱了被血水浸透的t恤,赤裸着上身,背对着卓向文坐在诊疗床边。
他宽阔的后背上,白色的纱布包裹着肩胛骨下方那片最严重的伤口,但周围未被包裹的地方,依旧清晰可见几道被竹刺划破的、长短不一的血痕,边缘红肿,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纱布边缘,还有暗红色的药粉微微渗出。
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卓向文手里捏着一根沾了碘伏的棉签,站在向星玮身后,指尖却抖得厉害。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如果不是他非要追那只该死的萤火虫…
“小小,别愣着。”向星玮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剩下的擦伤,涂点碘伏就行。”
卓向文猛地回过神,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酸涩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上碘伏,轻轻触向向星玮后背一道较浅的血痕。
冰凉的碘伏接触到破损皮肤的瞬间,向星玮结实流畅的背肌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呼吸也微不可闻地屏住。
他以为向星玮是疼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哽咽:“…疼…疼你就喊出来…别忍着…”
棉签下移,触碰到另一道伤口。
卓向文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感受到身后人气息的变化,向星玮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就在卓向文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更加慌乱无措时,向星玮低沉的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戏谑的沙哑,缓缓响起:
“这点伤,算什么疼。”
他顿了顿,仿佛在感受背上那滴泪水的温度,声音里带上一点诱哄的调笑:
“…你吹吹,就不疼了。”
这句话像带着奇异的魔力,又像一句无心的玩笑。
卓向文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顺从着心底最隐秘的冲动,微微俯下身,对着那道红肿的伤口边缘,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气。
温热、潮湿、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甜气息,如同羽毛般拂过那片敏感的、布满伤痕的肌肤。
几乎在气息拂过的瞬间——
向星玮原本放松坐着的脊背,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绷紧。
流畅的肌肉线条像是蓄满了力量的弓弦,连带着肩胛骨都清晰地凸起。
诊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节能灯管持续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声。
卓向文被他这剧烈的反应惊得僵在原地,俯身的动作都忘了收回,温热的呼吸还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对方赤裸的背脊上。
他清晰地看到了向星玮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凸起的肩胛骨,感受到了那具身体下蕴含的、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张力,一股滚烫的热意后知后觉冲上头顶。
向星玮也僵住了。
他微微侧着头,下颌线绷得死紧,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冲撞着理智。
诊室惨白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就在这呼吸相闻、空气粘稠得几乎要凝固的瞬间。
诊所虚掩的门,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推开了。
外婆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站在门口,显然是想给两人送点热水。
却看到了诊室这暧昧到极致的一幕:自家外孙眼睛红肿,俯着身子,嘴唇几乎要贴到星玮赤裸的、伤痕累累的后背上;而那个一向沉稳如山的小向书记,此刻背肌紧绷,侧脸线条冷硬,气氛诡异得能拧出水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卓向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直起身,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手忙脚乱地把那根罪魁祸首的棉签藏到身后,语无伦次地结巴道:“外…外婆!您…您怎么来了!我…我在学…学怎么换药包扎!对!学包扎!星玮哥后背伤…伤得重!得好好处理!”
外婆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卓向文那张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写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脸上。
“哦…”外婆拖着长长的调子,语气慈祥得能滴出蜜来,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两人身上扫过,“学包扎啊…好好好…是该好好学学…”
外婆慢悠悠地走进来,把搪瓷缸子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她从上衣口袋里摸索着,掏出来两个小小的、用红布缝成三角形状、针脚细密的平安符。
“拿着。”外婆不由分说,先把其中一个塞到还在石化状态的卓向文手里,又转身,将另一个递给了依旧背对着她、脊背绷直、看不清神色的向星玮。
“这阵子你们俩接二连三地倒霉,我这心里头啊,总是不踏实。”外婆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老人特有的絮叨和不容置疑,
“昨儿个专门去山腰上那个老庙里,找慧明师父请了两道平安符。香火钱给足了,师父也给念了经、做了法的。你们俩都给我贴身收好喽!别嫌你外婆迷信!图个心安,保佑你们俩都平平安安的,少灾少难!”
她把你们俩三个字咬得格外重,浑浊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卓向文攥着手里还带着外婆体温的平安符,红布粗糙的触感磨着掌心。
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向星玮的方向,只觉得脸上烫得能煎鸡蛋,心更是跳得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