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去擦鼻子上的奶油,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捉住了卓向文还沾着一点奶油的手指。
他的手掌带着劳作后的粗糙感,温度偏高。
在卓向文惊愕的注视下,向星玮微微低头,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暗示意味,轻轻舔舐过卓向文指尖沾染的那一小点白色奶油。
温热的、湿润的触感,如同电流般从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卓向文浑身剧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他脸颊火烧火燎,连脖子都红透了。
“你…!”他声音都在抖,语无伦次,巨大的羞窘和一种隐秘的期待交织着冲垮了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向星玮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眸里,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疑问,终于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向星玮,你是不是喜…喜欢…”
“…吃蛋糕啊?!”
最后几个字,因为极度的羞耻和突然的拐弯,变得微弱而含糊。
他终究没敢问出那句“是不是喜欢我”,只能借着蛋糕狼狈地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内心却在疯狂尖叫:他怎么不主动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昏黄的灯光下,向星玮鼻尖还顶着那坨滑稽的白色奶油。
他看着卓向文红透的脸颊和因为紧张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慌乱、期待和一碰即碎的脆弱。
他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眸色深沉如墨,翻涌着压抑已久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热烈情潮。
他没有回答那个关于蛋糕的问题。
他只是迎着卓向文慌乱闪烁的目光,一字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绝对占有欲,清晰地响起:
“喜欢!”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缠绕在卓向文身上,仿佛要将他彻底吞下去:
“喜欢得想要立刻吞到肚子里。”
父亲
灾后的日子像沾满泥浆的车轮,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滚动。
荷塘村正一点点从淤泥中挣扎出来,断壁残垣间逐渐有了清理的痕迹,新桥的基桩也在测量打桩。
卓向文和向星玮几乎整天泡在工地和网络直播间,身上的泥点干了又湿,脸上带着抹不去的疲惫。
这天傍晚,两人刚从新规划的引水渠测量点回来,浑身沾满泥浆和汗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外婆家院门口。
夕阳的余晖给破败的村落镀上一层暖橘色,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和泥土混合的沉闷气息。
推开院门,卓向文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外婆,我们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院子里,外婆面色难看站在一旁,而石桌前,端坐着两个明显与这满院狼藉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身笔挺深色西服,衣着打扮利落的卓永年,正襟危坐,浓眉紧锁,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凛冽气势。
他面前的茶杯袅袅冒着热气,显然已经坐了一会儿。
他身旁,坐着妆容精致、穿着得体连衣裙的孟玫珊,她微微蹙着眉,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担忧,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小院和狼狈走进来的卓向文。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只有墙角几只寻食的母鸡发出“咕咕”的声响。
卓永年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卓向文从头到脚沾满泥点、头发凌乱、脸颊还蹭着灰痕的样子,最后落在他身后同样一身泥泞、沉默伫立的向星玮身上。
那目光在向星玮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卓永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没等卓向文开口,猛地一拍石桌,“砰”的一声闷响,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卓向文!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卓永年的声音裹挟着雷霆般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过来,“浑身泥水,像个泥猴子!窝在这种地方!玩物丧志!简直丢尽了我的脸!”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步步逼近,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卓向文瞬间苍白下去的脸:
“山洪!暴雨!泥石流!这是闹着玩的地方吗?这次是你命大!下次呢?你想把命丢在这烂泥巴里?!”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你非要跟我置气一辈子是不是?!”
“男人要走正路!回城里去!找个正经事做!天天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小乡村里搞什么直播?弄什么小打小闹的玩意儿?!今天暴雨明天洪水的!到底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一连串的质问劈头盖脸,字字诛心。
卓向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看着父亲那张写满失望和暴怒的脸,心口像是被钝器狠狠砸中,闷痛得喘不过气。
那些压抑多年的委屈、不被理解的愤怒瞬间冲上喉咙,烧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孟玫珊也站起身,轻轻扯了扯卓永年的袖口,声音温柔似水,带着恰到好处的劝解:
“永年,别动这么大的气。孩子还小,叛逆期嘛,总想博取父母的关注,证明自己长大了…”
她的目光状似心疼地落在卓向文沾满泥污的衣服裤子上,轻轻叹了口气,“你看这孩子,弄得这么脏这么狼狈…哪还有一点军官家公子的样子?知道的说是来救灾帮忙,不知道的…”
她话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让卓向文更加难堪。
孟玫珊转向卓向文,眼圈微微泛红,拿出纸巾作势要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