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林影先前还觉得这妻子的遭遇,与她颇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而如今尘埃落地,她看到了全貌,不由得自嘲——
哪里是什麽惺惺相惜,她的家人总归是真拿她当家人的。
而她的家人,只是拿她当工具……
见林影沉默良久,程馨然碰了碰她的杯子,主动探问——
“不提这个了,聊聊你呗,是不是有心事?上次听你说和岑硕吵架了?还没和好?”
这名字令林影冷不丁打个颤,像是嘴里猛得含了块冰。
“一提这个就来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麽好跟他置气的,也是我自己过度反应了。”
“嗐,年下嘛,就是这样,你把他当孩子哄就得了。”
“还孩子呢?他要是孩子,那我家里那个算什麽?”
程馨然忍俊不禁,表示,“也是,他再年轻也是个成年人了。”
这些年林影虽不乏追求者,但结果总是不了了之。
她嘴上说着是为了孩子不想草率,但实际上,即使撇开如星的关系,她也仍旧不能在亲密关系里找到平衡。
最後得到的,似乎还是和当年一样——肉体上的欢娱。
可三十岁的她,对很多事都已无法再抱有纯粹的态度。
她渴望有人能懂自己,又怕自己真的被读懂,因为怕对方看清了自己以後,两人就不会再有“以後”了。
与岑硕这场邂逅,是她的破例尝试,可那次之後,她忽然後悔了。
後悔当初破这个例。
每每思及此,她总也抑制不住沉入旧日漩涡里,心底里更悔的,是为何要让江数与他相见?
为何当初要妥协生下孩子?
为何当初要和江数发生关系?
为何…为何……
为一件微小的事,回想起很久之前的决定。
一个个决定,就像是蝴蝶煽动翅膀,在那一瞬间,改变了所有生活的走向……
她无力修复,无力追回。
只有往前看,走到当下的每一步,却验证不了任何过往瞬间,唯有眼前这道轨,才是属于她的……
“话说那天岑硕到底说什麽了,让你反应这麽大?”
程馨然倏然打破了林影的混沌回忆,她猛然回神,望着手心里握着的酒,头顶的月,醉意袭来,她幽幽回答:
“他提到了如星的父亲。”
程馨然紧接着破口大骂:
“册那!伊脑子瓦特啦!怪不得你生气,这就是他没sense了,那种时候提什麽前夫啊,真会破坏气氛……”
然而今晚的林影,三瓶啤酒下肚,借着微醺的意,却也像是将计就计,跟着否认——
“如星的父亲不是我前夫。”
“……啊?”
林影打开了第四瓶啤酒,泡沫在月色的映衬下,愈加绵密饱满……
“她是我和江数的女儿。”
一时间,除了啤酒沫子蒸发溶解的声音,四下无声。
程馨然愣怔酝酿了半天,仍旧只能重复那一个音节:
“……啊?!”
林影没有看她,又咽下三口酒,自嘲出声——
“你说,一个被丈夫发现和继兄偷情的女人,遭受了家暴迫害,在她还没来得及走法律程序离婚之前,丈夫却意外死了,而她同时被查出怀孕,她想要逃离公婆的控制,带着自己的孩子远走高飞,并且隐瞒孩子不是前夫的事实……
她这样的情况,如果被送到法庭上,有多少胜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