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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上他的床（第1页）

要不要上他的床

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手机屏幕的冷光刺破黑暗，映着林小宁毫无睡意的眼睛。明天——不，严格来说，是今天——上午九点，公司年度盛会即将拉开帷幕。而她，将与叶一东并肩站在追光灯下，成为全场的焦点。

这是她入职三年来攀上的最重要舞台，也是她人生迄今最需要光鲜亮丽丶无懈可击的时刻。

可她的脑子却像一台过载後疯狂运转丶濒临烧毁的服务器，嗡嗡作响，拒绝关机。

“睡！立刻！马上！”她对自己下达指令，几乎咬牙切齿。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酒店房间里虚浮地荡了一下，反而更衬出四周令人心慌的沉寂。公司包下了这整层楼作为会前筹备人员的临时住所，此刻，同事们大概早已沉入梦乡，为明天的硬仗养精蓄锐。

唯独她，像是个被遗弃在时间荒原上的异类。

眼皮沉重酸涩，太阳xue突突地跳，身体疲惫得如同被掏空，可意识却清醒得可怕，每一个脑细胞都在疯狂地尖啸着跳舞。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年会流程的每一个细节：她和叶一东的开场白台词，介绍前排就坐的各位大佬时绝不能念错的职称和姓名，徐总那份据说又臭又长但必须全程保持崇拜微笑聆听的致辞，各类奖项的颁发顺序，节目表演的串场衔接，互动游戏的道具是否备齐，最後董事长的寄语……

还有她那条特意为明天准备的香槟色流光长裙，此刻正庄重地挂在衣柜里，像一件等待加冕的战袍。绝不能顶着一双浮肿发青的熊猫眼丶拖着灌铅般沉重的身体去穿上它。

焦虑像藤蔓，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麽偏偏在这种时候想起赵青？那个财务部的老女人——不，她林小宁从不认为赵青配成为她的敌人，即便对方是财务总监。又老又刻薄，看人的眼神总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估价一件待拍卖的商品。她肯定是在嫉妒，嫉妒自己的年轻，饱满的胶原蛋白，effortlessly的纤细身材，还有那份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实则人人皆知的丶对叶一东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赵青上次还卡了她一笔不小的活动经费报销单，百般刁难。

跳梁小丑。林小宁在心里又鄙夷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可这鄙夷并未带来丝毫快意，反而像一根细刺，扎在意识里，让她更加烦躁。为什麽要在入睡前想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太讨厌了。

她开始尝试最古老的方法——数羊。

一只羊跳过栅栏，两只羊跳过栅栏……羊群起初还算规整，但数到一百零三只时，它们的形象开始扭曲丶变异，有的羊忽然转过头，变成了赵青那张涂着厚重口红丶带着讥讽笑意的脸；有的羊则变成了流程表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的羊，变成了叶一东含笑的桃花眼……

三百八十七只羊。她绝望地认清现实，数羊对自己毫无用处，甚至适得其反。这行为本身简直荒唐透顶。

她放弃挣扎，任由疲惫的身体向黑暗深处坠落。感觉变得很奇特，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在一片虚无的丶没有尽头的黑洞中持续下坠，下坠。耳边是绝对的寂静，或者说，是血液流过耳膜时産生的丶模拟出的寂静轰鸣。只有坠落感是真实的，牵引着她不断沉向未知的深渊。

这感觉持续了多久？不知道。直到某一刻，她猛地惊觉，坠落感消失了，但意识依旧清醒得可怕。

她睁开眼。

房间里并非全黑，空调的电源指示灯在墙角散发着微弱的丶持续的红光。以往她从未留意过它，但在此刻极度疲惫又极度清醒的感官下，那一点红光变得异常醒目，甚至……诡异。

它似乎在动。

林小宁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定睛看去。没错，那一点红光并非静止的，它在缓慢地丶固执地移动，在浓稠的黑暗里拉出一条极细的丶红色的光轨，像一颗微型流星，执着地滑向某个既定的方向。

是幻觉吗？因为眼睛过度疲劳而産生的错觉？她试图聚焦，但那红光的确在轨迹上轻微地晃动丶滑行。它移动的方向是什麽？磁场的方向？电流的方向？还是……黑暗本身在移动？

这个荒谬的问题竟然牢牢抓住了她的思绪。有没有物理学家研究过这个现象？在人类无法安眠的深夜里，在一个普通酒店的房间内，一点红光正遵循着某种未知的法则悄然位移。这发现会不会像安德烈·海姆和康斯坦丁·诺沃肖洛夫用一卷胶带粘出石墨烯那样，看似荒唐却足以斩获诺贝尔奖？

她被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弄得想笑，嘴角刚扯开一点，就被更深的疲惫压了下去。

眼皮重得如同挂上了铅块，她终于再次合上眼。

黑暗瞬间拥有了形状和生命。

不再是虚无的下坠，而是无数的怪物，扭曲着丶蠕动着丶争先恐後地向上攀爬。背景是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熔岩与废墟，这些形态难以名状的生物却有着惊人一致的动作——向上，向上，逃离那片炽热的地狱。

她应该感到恐惧。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她甚至不觉得那些怪物丑陋。它们中的许多，似乎拥有眼睛。不是具体可见的眼球，而是一种“正在注视”的感觉。无数道目光穿透梦境的屏障，与她直接对视。

那些眼神复杂难明，焦急丶渴望丶绝望丶还有一丝……预示般的诡秘。

它们想告诉她什麽？是关于未来吗？

林小宁的心跳莫名加速。她在那些疯狂攀爬的怪物群中急切地寻找，寻找她自己。然後，她看到了。

不是怪物。是两个紧紧拥抱丶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悬浮于混乱背景的一隅，构成一个奇异的丶静止的避风港。下方是末日般的景象，而那两人却沉浸在彼此之中。那个有着海藻般长发的背影……是她！一定是她！

她看到了“自己”的眼神——迷离丶陶醉丶沉浸在极致的欢愉之中，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那是……前戏的缠绵，还是已然结合的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