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存抿着唇,好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姜颂索性牵着她坐去一侧的矮阶上,一手枕着膝盖,托住脸颊,扭过半边身看她,第一次开诚布公说:“我很早就知道了哦,偷拍的事。”
“爬山的那天吗?”
“ちがうよ(不是哦)丶比那天还要早很多。”姜颂在女孩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接着说下去,“不然还是告诉你好了。”
……
她在跟踪我。
当姜颂走过花店的橱窗时,几乎肯定那个女孩是在跟踪他。她的身影模糊地映在玻璃橱窗上,映在一朵向日葵的深褐色花盘上,远远的,看不清模样。
就是因为她吧,最近那种奇怪的感觉。
姜颂原本是要前往学校的,但走到这间花店外时,他突然感到不爽。
好讨厌哦。他决定不去学校,在街巷间乱窜,就好像他变成一朵蒲公英的绒毛,风吹往哪里他就去往哪里,最後,他走到一处公园的湖边。
那个女孩还在跟踪他,他坐到湖边的台阶上吹风,托着腮看湖面。
事实上,姜颂从小到大都活在密切的关注之下,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包围或者注目,但那些人通常情况下都很有分寸,因为一旦没有分寸就会被保镖制止,但为什麽这个女孩还没有被制止呢?
要不要告诉水野先生呢?看在她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份上,假装没有看见好了,不然会很麻烦吧。
到底是习惯了这种事,姜颂很快适应了这条尾巴的存在,习以为常到可以忽视那种不时出现的干扰。
这种习以为常一直持续到假期到来,他以为应该结束了,但假期里水野真司忽然组建了一支奇怪的小队,一个奇怪的陌生女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下自我介绍说:“我叫夏存,存在的存。”
虽然不太确定,但应该就是她。
直到登山的那天,他走在山道上再次感知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他知道,一定就是她了。
所以她是谁呢?为什麽出现在这里?为什麽水野先生会让她加入?
好让人在意啊。
……
“就是这样哦。”
姜颂说完,笑眯眯看着她,没有半点儿要追究这件事的意思。
夏存不禁呆呆看他,许久,她忽地向懒洋洋支着脸颊的男孩靠近,嘴唇轻轻贴在他的微笑上。
路过的游人脚步暂停,姜颂也好似僵在那里,只有鱼群还在往来不停歇。短暂的几息後,夏存回正身体,思索着嘴唇上轻盈又柔软的感觉是否存在,而姜颂这时总算反应过来,立刻红着脸道:“ずるい(好狡猾)!这个不算!”
他说着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台阶上扶起来。好像游戏输了一局,一定要重新比赛一局那样,说,“もう一回(要再来一次)。”
夏存没有拒绝,因为刚刚她好像吃人参果的猪八戒,没有尝到亲吻的滋味。
于是,男孩低下腰,重新亲吻向女孩。
鼻尖的位置好奇怪,会戳到她,所以应该歪着头调整角度。唇瓣再次相贴,身体再次发麻,耳畔依稀传来些窸窸窣窣的模糊惊叹,但两人无暇辨别那是些什麽样的话语,只觉得嘴唇好软,好凉,好像不存在。
这就是亲吻的感觉吗?
两人轻飘飘地分开,忽然心照不宣地转过身,面朝水幕。一只硕大的海龟刚好从他们头顶漂浮过,一道阴影盖住两张红彤彤的脸。
好奇怪哦。
好像和想象中不一样。
夏存难得不知道该怎麽形容一种感觉,因为她好像从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就好像这是一种不存在的感觉。如果第一个不算亲吻,那第二个应该就算了吧,可为什麽还像是不存在呢?
也许亲吻的感觉就是吃人参果的感觉。
好久好久,手被男孩牵住,夏存偏头看,他也扭头看她,然後他说:“结果还是好多话没有说完嘛。”
是哦,就算提前很久说告别的话,也说不完嘛。
“不过没关系,我会经常回来啊。”
说这话的姜颂同学眉眼弯弯,像个天使。
或许夏天可以停在这里,依旧漂浮着,依旧像是梦幻的场景。
于是她发出约定好的告别信号:“さようなら丶姜颂同学。”
按照约定好的那个计划,他的台词只可以是那一句:“さようなら丶存在ちゃん。”
于是,一场完美的告别计划在蓝色的夜晚落幕,夏天在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