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会儿面了看看。”杨筱把桌上散着的简历收在一起,找了个钢夹固定住,“还有五分钟,人到齐了一起领到会议室门口,这样咱也好叫人进来。”
“成。”
好巧不巧,排在第一个面试的就是刘荇洋。戴着黑框眼镜,穿了身正装,腿有些抖,看起来很是紧张,于是连带着刚进门的那句面试官们,你们好,都带着颤音。
杨筱见他紧张得厉害,给他递了瓶桌上的矿泉水,“别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基本情况。先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好吗?”
杨贽点头附和,“嗯,一分钟以内就行。”
大概面了十几分钟後,刘荇洋合上门离开,杨贽一脸嘚瑟,“看吧,我说什麽,这人好说歹说得二面吧小杨总。”
“嗯,感觉面试是有点紧张。但说话挺有逻辑,他那套算法给我这门外汉听得都想鼓掌。”杨筱在简历上画了个勾,“行,叫下一位吧。”
就这麽连着从上午十点面到中午十二点半,大小杨总都觉得这人力,虽叫“人”和“力”,但却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有时候看着对方嘴巴不停张合,却听不懂一点。打断吧,显得没礼貌,接着听吧,脑子却已经僵得转不动了。
两点又排了下午场面试,两人楼下凑合了一顿又往办公楼赶,刚要上电梯,就看见刘荇洋背着包从楼梯口出来。
“不坐电梯,来这锻炼身体呢?”杨贽笑着给刘荇洋打了个招呼後,开始调侃他。刘荇洋低着头,说话声细小,有些腼腆地开口:“前段时间家里人生病,天天在医院里陪着,脖颈和腿酸了好一阵,每天靠跑跑楼梯缓解,走多了就走习惯了。”
杨贽拍拍他肩头以示理解和安抚,颔首道别。电梯轿厢玻璃擦得干净,毫无一丝水渍,把杨筱此刻神游的表情也倒映得清清楚楚,“小杨总,发啥呆呢?”
“没有,在琢磨二面人选。”杨贽觉得,杨筱现在嘴上说的,和她此刻心里想的,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刚还担心她是不是累着了,结果好家夥,人一坐到会议室就精神抖擞。敢情这朋友圈捞来的合夥人,真是比他还靠谱。
至于杨筱偶尔出神挂念的方丘那头,也践行着他给杨筱的承诺:会顾好周岐的,有时甚至连自己的店都来不及照看,也要天天换着花样的给周岐送饭:有时是牛脊骨汤,有时是排骨汤,有时是蹄花汤。
周岐真觉得方丘对他的好,早盖过他大二那年拉方丘一把的恩。
那会儿给他们上课的正巧是方丘的老师,郭项锋。郭老看了几十年的眼睛,放出来的专家号也被黄牛炒到六七千一张。
那天,是个快要下雨的傍晚,天黄澄澄的。方丘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天,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比如他刚买的半个西瓜,端在手里眼馋了一路,还没过完马路就被人撞在地上,摔得稀烂。
没得吃瓜,又带着一肚子牢骚回办公室抄病历。郭老说今天孙女过生,自己要早些下班,让方丘也早点走得了。
方丘哎了声,准备再誊一份就走了。
刚要合上钢笔盖,诊室门一下就被人从外推开,方丘头也没擡,“今天没号了啊,郭医生下班了,明天来。”
一柄水果刀就抵在他脖子上了。
冰凉的,刀刃还泛着头顶白织灯洒下的银光。
人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受到威胁就会变成哑巴,这是方丘历经此劫後深信不疑的结论。那时的他,哆嗦的腿,上下磕碰的牙,都让他开不了口,心里只剩下一股最原始的对于死亡的惧怕。
他甚至想不起来,刀抵的位置是喉结附近,还是脖颈一侧,亦听不清亡命之徒威胁的话语,直到周岐这个勤奋好学的倒霉蛋来了。
周岐拿着本教材,开了门,见那人扭头盯着自己,是即使戴着口罩,遮挡绝大部分面部,也藏不住的浑身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