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行看到童仲元走进办公室,站起来叫他一起坐到会客沙发上。
“不是说要三周麽?怎麽这麽快就修复好了?明天就回去了?”
童仲元笑道:“是,上午的飞机。”
“早知道你这麽快要走,我就把出差换到下周了。这段时间我太疏忽怠慢了,都没好好招待你。”
“哪里话,上博的同事都待我很好。转心瓶我修好了,刚刚秦天签收了。等下宋岁阳应该会带来让您过目。”
明渊行宽慰地看着他:“小童啊,你妈妈,45岁以後技艺达到巅峰。你现在才30岁,後生可畏。”
“和家母相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您也别太期待了,只是修复到勉强能看而已。”
明渊行笑了起来:“小时候看你,我是绝对不会想到你长大後会是这个性子。那时候你可淘气了,成天带着秦天疯跑,还三天两头把她弄哭。”
童仲元缓缓擡起头。
明渊行仍沉浸在回忆中:“你变了,她也变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可不像现在,是个乖巧又温柔的小姑娘。你不在的时候她可安静了,只坐她爸的位子上画画,你一来,整个馆都是你们的声音。现在,你倒是安静了。她呢,成天风风火火的,脾气犟得不行。”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打断了明渊行的回忆。苏秘书拿着出馆证明交给明渊行。
“馆长,大英博物馆文物的出馆证明已经开好了。您盖一下章。”
“哦哦,”明渊行打开抽屉拿出私人章,看了一眼证明没问题,便盖了上去。
明渊行盖完章,把文物出馆证明交给童仲元。
“秦天跟你说过了吧。明天就麻烦你把你们馆的东西带回去。你们馆长那里我打过电话,事情经过他都清楚,知道你在这件事里完全没有责任。明早我派车在门口等你,到时候你把出馆证明给老李就行,他已经把文物打包好了。我都关照过了。”
童仲元低着头,眸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茶几,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下意识拧开了,却没喝,又放了回去。顿了几秒,拿起这份了证明。
一共十三件大英博物馆的文物,每一件他都有印象。尤其中国馆的两件,也是他这次带到中国的那两件。出馆证明的空白处是所有经手人的盖章。
他放下证明,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个名字上——秦天。
“小童啊,这次的事情是秦天轻率了,给你造成很大困扰吧?你们馆的新闻出来那晚,她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跟她说绝不会连累到你,她都哭了。这件事,她应该也得到教训了。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她现在这个冲动不服输的性格,估计也是受当年那件事的影响。老秦离开上博那天,她也在。後来秦天进了上博後,我也发现了,她这麽拼不光是为了做好工作,而是憋了一口气,她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而是她和当年的老秦。”
明渊行叹了口气,半晌笑了笑:“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现在你们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长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童仲元从明渊行的办公室走出来。经过文物鉴定组时,他停下了。他不知道他停留了多久,有同事过来,看到他似乎想打招呼,但最终还是选择和他点头示意,又离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继续往前走了。上博鉴定组门口的窄窄走廊,是他迄今为止走过的最长的走廊。
他回到修复组,宋岁阳迎上来跟他说话,他打断她说等下再说,独自走进了修复室。修复台上,他的工具箱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鸡血石的四字印章——且共从容。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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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岁阳想和童仲元说修复室的同事想为他送行的事,但童仲元让她等会儿再说,表情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宋岁阳正准备回工位,却听到门一声响,童仲元从修复室走出来,她赶紧回头,以为童仲元这麽快就来找她了。然而童仲元直接越过她走出了修复室。急奔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他在时间的回廊里奔跑,穿越无尽的走道,来到秦天的办公室前。
没有人,办公室的门锁着。她的桌上放着一个没有拆开的礼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