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未白只是惊讶,却没有惧怕,哪怕是手臂已经碰到她挂在腰间,寒意森然的刀。
是已经出鞘的。
尉迟媱掐着他的脖子,他的手覆盖着她的。尉迟媱在他两腿之间,擡起膝盖压他腿上,手指在脖颈上用力却克制。突然又失控又清醒地咬他嘴唇,不着边际地问:“我是谁?”
“……阿媱。”
这才对,顺服,又唾手可得。
鬓边相挨,直到尉迟媱被钟离未白头上的束发簪蹭到,燥怒的戾气才褪了一些。
移开一点距离,她放开钟离未白的脖子,喘息半晌,唇边的笑尽是漠然:“东方珀还是动手了,我杀了三个人,两个是今日船上的。”
“生死之间,你没有做错。”他拉着尉迟媱的手重新贴着自己的脖颈,感受到她掌心灼热的温度,“我不会背叛你的,阿媱,你要什麽我都给。”
他说完,试探着仰头,轻轻又碰了尉迟媱的唇。
这满身的陌生杀气,钟离未白却不怕。
尉迟媱麻木地撇下眼睛,其实早就习惯了扮演一个随时能取人性命的角色,如同淬毒的刀锋,或威慑,或镇压,或摧毁。这是晟誉之内所需要的,也是晟誉之外所需要的。
可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这样,儿时说她不能有喜欢,长大说她不能有不喜欢。将军府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兵器,晟誉的兵器,天下的兵器。
尉迟媱没有回应,钟离未白垂眼遮住黯淡,默然低头。
但锁骨忽然泛起痛意,他仰头喘息的间隙,尉迟媱的吻还是落了下来。
手指压在他肩骨,尉迟媱还是威胁更多:“钟离未白,这条路,你得陪着我。不陪,你真的会下地狱。”
“我是你的。”
他原是无人要的弃婴,此时说出这句话,眼中几乎氤氲水雾。
尉迟媱很久才放开他,为他调整了发簪,最後看他一眼,就转身从马车撤出了。
半个时辰後到相府门前,书一比平日多等了些时候,钟离公子才从马车上探身出来。
从杌凳上走下来的几步,书一附到耳边低语:“尉迟小姐来之前,有刺客,府兵未及动手,尉迟暗卫现身处理的,没有惊动别人。”
“送一封书信给三皇子府,说尉迟家的军饷在我身上,动到我,军饷就到他身上。”
“是,公子。”书一记下,忽一擡头,吃惊道,“尉迟小姐又恼了?这三皇子的暗杀谁能提前知道,怎麽把我们公子掐成这样!”
夜色朦胧中,他本就皮肤雪白,现在那脖颈上竟照来一片热红。
“那就称病,闭府半月。”
“啊?那军饷到哪里筹集?可拢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啊!”
钟离未白没有说话,打开竹影扇子,稍遮脖颈,往东苑走去了。
六年军饷的事不知是哪条道上走漏的风声,在京都乃至整个晟誉,传得沸沸扬扬。
这当然不是东方皇帝希望的,可也由不得他希不希望,只要那被富贵与权力层层包裹的皇位还需要取信于民,那军饷,就必须重新出现。
而答应下来的相府不急,闭门了半个月,三皇子今日从御书房受了责骂出来,就马不停蹄来了一趟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