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枣泥
京都最清姿绝尘的人,在这一瞬间潋滟双眼,也突然多了急欲躲开的,睫羽轻颤。
“你总是说笑。”
“已经七年不见,你何处得来的‘总是’?”
青冥色的衣袍,又戴着白玉簪子,站在茵绿草地时,本如玉树一枝。但此时,眼中浮现细微失措。
尉迟媱俯下身,近得几乎能被他随风而起的发丝拂扫到,脸上笑意满盈:“大人平日,就是这般断案的?”
草长莺飞,他没有经历疏旷北境的洗礼,可是擡起眼睛,就再也挪不开。
“今日你回来了,不是平日。”
尉迟媱满意地笑了笑,这才重新坐直,退开了越界的距离。
西门麟跑了一圈回来,发现他们还在一处,说道:“阿姐,这就是那位手腕严酷的大理寺卿?接手都是人命大案的人,怎麽不凶?还生得这般好看,我看着眼熟……”
尉迟媱说:“你怎麽可能眼熟?你又没离过北境。”
西门麟只管对着钟离未白的侧脸看,北境男子多粗犷野性,少有这般满身书卷气的。但那清冷面容,又像北境山峰上的落雪,有能让人失神的熟悉。
他不着边际道:“真是好看,他若是女子,也该是容貌倾……”忽然一怔,朗声大笑,“阿姐,他像世伯的那幅画!好看的模样果真都有些相像的,他若是女子……”
“再偷闯我爹的书房,以後就让你和他一起睡觉,正好方便你练功。”尉迟媱从钟离未白手中拿回鞭子,一下就把西门麟连人带马都抽跑了,“去看看可有车马,问书一出来接人!”
等西门麟背影远了,她才又过来,将面前的钟离未白从上看到下,说:“信上交代不清,原来你都这般高了,比起阿爹,该也不逊色。”
白术有多高她知道,如今他在白术身旁一站,尉迟媱就心里有数了。
可是身形依然清瘦,平野春风里,好像人是会被吹走的。
“和你心里想的,不一样吗?”
“很不一样。”她又笑,“可惜京都的风水不养人,早知道当初该绑了你一道走,那说不定你现在的体格,都也跟阿爹年轻时差不多了。”
他望着尉迟媱的眼睛,好好地说:“那以後,我去找你。”
“好啊,你要是走得去北境,我倒对你刮目相看了。”
久违的,在她侃侃而出的矜傲话语後,钟离未白啓唇轻笑了。
白术围着他缓步绕圈,马上的尉迟媱赏心悦目地微眯着眼睛:“钟离,你笑起来,就和我心里想的样子一样了。”
自定远大将军带兵回京,眠雨斋的茶果子,是日日都有一份送到丞相府。
钟离未白并非日日都去大理寺,本就多病,皇恩特许下,文书案件可在府中批阅交接。
而一墙之隔处,尉迟媱本就与京中女眷并无过密往来,回京长住後,也照旧不是军中就是府中,除了出行马踏长宁街,助长了京中对尉迟少主的姣容赞叹,其他依旧无人敢招惹。
将军府内,从北境来的西门世子年十六,同辈里其实也算不得武功拙劣,但和尉迟媱比,那就是和尉迟媱打一次就哭一场鼻子。但回回哭过,他伤势一好,又伤痛全忘,偏要闹得尉迟媱再亲自揍他。哭哭笑笑,他这个失去双亲的年幼世子,又最信服这个异姓阿姐。
尉迟媱每天换着武器和他较量,府中里里外外,是该打砸的早就打砸了,只尉迟夫人的竹林雅舍不敢动。
一日大将军朝上刚和钟离丞相吵了嘴回来,竟全府都找不出一张好椅子,最好的,也就只有三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