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名利双收的坦途,布满了荆棘。
此刻,崇明市高端公寓的宽敞浴室里,楚乔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裹着昂贵的丝质睡袍。
可如今那双曾被赞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爬满血丝,燃着近乎疯狂的挫败。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吼,声音因压抑而扭曲,精心维持的从容彻底崩了。
她猛地凑向镜子,鼻尖快贴上冰冷的镜面,眼神利得像要刺穿倒影:“是你们……是宁轲!还有那个档案管理员!阴魂不散!”
她咬着牙,仿佛宁轲和白百合就站在镜子里,“你们这些不完美的作品!不听话的实验体!”
楚前声音陡然拔高,学术讨论般的偏执,让人毛骨悚然:“我的干预方案是完美的!是超前的!只要数据!只要再有足够的数据,我就能证明我是对的!你们本该是我理论最辉煌的注脚!为什麽要反抗?!为什麽不能乖乖配合?!”
镜中的女人也用同样疯狂的眼神回瞪她。
突然,楚乔的表情变了。
她从愤怒转为诡异的丶回忆的迷惘。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碰着镜面,像在触摸另一个时空:“不够好,我永远不够好……”
楚乔声音尖细,带着孩童般的哭腔:“99分……为什麽不是100?全班第一!为什麽不是全市第一?”
她猛地抱紧双臂,指甲深深掐进胳膊:“要完美,必须完美!只有完美,才不会被丢掉,才不会……”
她语无伦次地喃喃,镜中的影像在她眼里开始扭曲。
一个被完美主义枷锁捆住的童年。
考试丶比赛丶表现都被烙上只能成功的绝对意义。
爱是有条件的,接纳是有标准的。她必须用无可挑剔的表现,去换一点点可怜的认可与安全感。
她活成了别人期望的样子,却把内心真实丶脆弱丶会恐惧会失败的自己,逼到了疯狂的边缘。
她学心理学,最初或许是为了自救,为了理解并治愈心底那个发抖的孩子。
可悲的是,她最终把这套理论变成了更精密的枷锁。
不仅锁自己,更想锁宁轲这样的“研究对象”。
她在别人身上重复当年施加于自己的完美酷刑,试图靠构建成功的理论体系。
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安抚那个从未停止苛责她的丶内化的父母声音。
她是最杰出的心理医生,能剖析无数复杂病例,唯独不敢面对丶不能治愈心底那个最大的病竈。
名为“楚乔”的自己。
“我没病!”她突然对着镜子声嘶力竭地喊,眼泪却不受控地涌出来,冲花了精致的眼线。
“我是医生!我是专家!我获奖了!你们看到了吗?我获奖了!”
她抓起洗漱台上的奖杯模型。
是她私下定制用来自我激励的仿制品狠狠砸向镜子!
“哐啷!”
镜面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她扭曲的面容,把她的影像切成破碎疯狂的碎片。
每一片里,都映着她偏执灵魂的一角。
她瘫坐在满是玻璃碎屑的地上,看着碎片中的自己,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苍凉又绝望。
她穷尽一生,想打造一个完美无瑕丶受人敬仰的楚乔博士,想用学术荣誉和外界认可,填内心那个巨大的黑洞。
可如今,镜像碎了。
她终于看清,自己一直想治愈想锁住,想在其上建不朽丰碑的从来都是一个早已在童年迷失在完美迷宫里,把自己逼成疯子的……
镜中囚徒。
宁轲和白百合的石子没直接摧毁她,却精准击碎了她赖以生存的虚幻镜像。
让她不得不直视镜後那片早已荒芜疯长着偏执的内心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