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对案件细节诸多存疑,却最终顶住压力,以证据不足丶意外坠亡可能性较大结了案。
他的出现,像来自过去的幽灵,瞬间将两人拉回那个风声鹤唳丶步步惊心的日子。
陈队显然也看到了她们,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恢复沉稳。
他身边的妻子温柔牵着儿子,正好奇打量雅致的民宿,丝毫没察觉丈夫的异样。
宁轲与白百合几乎同时萌生退意,下意识想去拎刚放下的行李箱,只想立刻离开。
这巧合太过可怕,她们不愿在难得的宁静旅途中,再与过去的阴影纠缠。
就在两人眼神慌乱交流准备向民宿老板开口时,陈队却安抚地拍了拍妻子手背,低声说了句什麽,然後独自朝她们走来。
他站定在两人面前,目光扫过她们苍白的脸。
没有审视,没有质问,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了然。
他轻轻咳了两声,打破窒息的沉默,声音清晰传入耳:
“别躲了。”
宁轲与白百合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陈队叹了口气,眼神望向窗外庭院里飘落的细雪:“当年的案子,我放了你们一马,我承认,我有私心。”
私心?
宁轲与白百合愕然对视,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个词。
陈队转回目光,眼眸藏着沉淀多年的痛苦:“我有个侄女,叫陈晓晓。很多年前,静海市星耀二期工地,脚手架塌了,砸中了路过的她,那年,她刚上大一。”
宁轲的瞳孔猛地收缩。
星耀二期!
那是父亲宁□□早年负责的项目!
她隐约记得那起事故,报道说是“意外”,最後赔了笔钱便了结了。
“宁□□用钱,把这事压下去了。”陈队紧握了下拳头。
“在我眼里,那不是意外,是草菅人命!可我没有足够证据扳倒他。”
他看向宁轲,眼神复杂:“所以,云端之眼案发生时,我察觉出不对劲,隐约看到你们,尤其是你,宁轲,可能牵扯其中时,我选择在规则之内,闭上眼睛。”
他不是被蒙蔽,是主动选择看不见。
因为在他心里,宁□□罪有应得。
他用这种方式,为冤死的侄女,讨回了一份无法在法庭上实现的公道。
“事情过去了。”陈队最後说道,目光扫过两人。
“我退休了,现在就是个带家人出来旅游的普通老头。你们好好玩,苏州的雪景,不错。”
说完,他对两人微微点头,转身走向正好奇看庭院锦鲤的妻儿。
宁轲与白百合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窗外,江南的雪温柔落下,覆了青瓦。
一直压在心头的担心被这位明察秋毫的老刑警看穿的恐惧,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她们以为的天衣无缝,背後是另一个受害者家属沉默的共谋。
这是残酷迟到的“正义”在阴影下的交织。
白百合低声问:“我们还退房吗?”
宁轲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江南雪後清冽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望着陈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背影,轻声回答:“不退了。”
她们最大的心结,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在异乡的雪中悄然融化。
几日行程紧凑又充实,返程的飞机上,两人虽有些疲惫,精神倒是松弛不少。
宁轲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划过。
她已经在心里悄悄构思,回去後要用修图软件,把这些照片调成更有质感的色调。
白百合靠在窗边,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忽然觉得心头那块关于母亲的石头彻底融化了。
她们没带回去什麽昂贵纪念品,但宁轲的相机储存卡里,白百合的心底,都装下了一整个雪色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