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尾声5云开……
云开走出了废旧工厂的大门,季展羽斜倚在锈迹斑斑的铁门旁,下颌线在月色下切出冷硬的弧度,碎发下的目光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在瞥见云开的瞬间骤然凝住。
他的视线精准落在她渗血的胳膊,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些什麽,最终却只皱紧眉头,沉默地从口袋里拿出碘伏棉片,指腹碰到她伤口周围的皮肤时,动作不自觉放轻,力道控制得刚刚好,只在消毒时让她感到一丝微麻的刺痛。
云开:“你什麽时候来的?”
季展羽没立刻应声,他垂着眼专注地给她处理伤口,直到伤口处理好了,他才擡眼瞥她一下,声音有点哑:“刚来。”
没说具体时间,也没提自己在风里站了多久。
云开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你不应该来的,这是我的事。”
季展羽:“我已经来了。”
云开:“他说不是他开的枪,开枪的人已经死了。怎麽就死了?我还没有找他报仇他怎麽就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惆怅。
云开:“我要去一趟柳界沟。”
她的声音带着冷意:“就算人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体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季展羽看着云开,她告诉他一切都要结束了,但到现在为止,十三年的那一枪还是像腐烂的树藤一样紧紧的缠绕着她。
只差最後一步了,把那条树藤拽出来,云开就要自由了。
所以就算云开说的话做的事如此离谱,他也只是说了句:“好。”
到柳界沟找到吴成伟的家并不难,只是花了点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山风卷着落叶扑在墙上,云开站在院门口,先闻到的是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废纸箱的气息。她走了进去,这是个带院子的农村小平房,屋内没有亮灯,唯一的光线来自于邻居家的路灯。房子外面堆着半人高的纸壳子,一大堆的塑料瓶,风一吹就发出哗啦的响声。
房子的大门只是随意的扣住,云开解开直接进去了,跨进门槛的瞬间,霉潮与尿骚味扑面而来,让云开皱起了眉毛。
床上的躺着一个衰老的男人,“呵哧丶呵哧”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每一下都带着沉重的滞涩。他蜷缩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发黑,领口松垮地耷拉着,露出脖颈上松弛的皮肤。
云开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甚至她走的很近了。可是床上的老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依旧侧躺着,像一具尸体,只有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才让人知道他还活着。男人的头发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侧脸的皱纹很深,眼睛睁着,但浑浊得辨不清焦点,盖着层薄薄的白翳。
他瞎了,这是个瞎子。
云开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很小,进门右边就是一张旧铁架床,床上没有杯子,只堆着几团发黑的碎布和一条辨不出原色的破毯子,碎布缝里沾着灰渣,毯子边缘烂得能看见里面的棉絮。
床旁边挤着灰色的木桌,上面摞着三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沾着干硬的饭粒,旁边散落着空塑料瓶丶揉皱的废纸,桌角是几个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面包,已经发绿了。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是谁?在里头干啥?”
云开走出了门,季展羽正在和那人交谈。
那是个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碗饭,稀稀拉拉的放着点卷心菜浇了点肉汤,没有一点卖相,看着像是喂狗的。
云开:“我们来找人。”
女人打量着两个人,扫过云开身上剪裁利落的风衣,又落到院门外——黑色轿车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车标她不认识,却瞧着很是气派。她再转头看旁边的男人,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闪着细光,连站姿都透着股她没见过的规整。
看着是两个有钱人。
原本绷紧的脸瞬间松了些,刚才的警惕散了大半:“你们是来找谁的?刚才是我嗓门大了点,实在是这屋太久没来外人了,就剩了个老头子了。”
云开:“吴成伟是住这里吗?你和这家人是什麽关系?”
中年女人听到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吴成伟?他早就死了,死好多年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和这家什麽关系?没啥子关系,我是村里的妇女干部,这老头子是我们村的五保户,家人全死了,就剩他一个了,又瞎又聋的,以前还能捡一捡矿泉水瓶纸壳子换点钱,这两个月走都不怎麽走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