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向右,拐个弯,後面有人!对,就是这里!再往前走个一百步,从这个草棚进去!”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就在二人精疲力尽丶气喘吁吁之时,她总算是看见了张记茶馆——
她心中狂喜,大跨步出了小巷,过了这条街道,他们就得救了!
可惜,千钧一发之际,吴刺史带着大队人马“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道:“你们往哪儿去?”
九皇叔怒叱:“大胆!你这个乱臣贼子!”
玉宵冷然道:“吴刺史,你究竟想干什麽?你可知此人是谁!挟持皇亲国戚,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吴刺史面色铁青,不欲多言。他一挥手,道:“拿下!”并不在意九皇叔的生死。
玉宵正欲拔刀死战,心中猛然绞痛,她泪如雨下,冷汗淋漓,不由得扑倒在地,几欲昏死。
一旁的九皇叔忙扶住她,关切道:“你怎麽了?还撑得住吗?”
“毒发了……”她喃喃道,“我不行了……”
汗水滴入石板路,眼前一片恍惚,她的手指甲狠狠磕在地板上,血流了出来。士兵如潮涌,每一个都举着刀向他们砍来,她想动,却动不了……
玉宵正欲哀叹此生已了,却见一片白光铺天盖地袭来,眼前兵士纷纷扑倒,丢盔卸甲,半晌已失了生气,躺在地上,如翻着肚皮的死鱼。
玉宵缓了口气,擡眼望去,在衆人的愕然和惊疑之中,人群中自发分出一条道路,一个身形瘦削,白衣翩翩的少女姗姗而来,宛如九天玄女,让人不敢逼视。
夜风萧瑟之中,她来到玉宵面前,向她伸出手,道:“沈三小姐,可曾记得与我的约定?”
玉宵神志恍惚地想道:莫非是那一日,她与我在客栈密谋,请我去蜃烟山……
想到这里,玉宵从袖中摸出一张残旧的符纸,道:“是这个吗?”
她惭愧地笑:“没有用上。”
吴楚笑着摇头,道:“无妨。本想着来日方长,可我已时日无多。今日掐指一算,才知小姐有一劫难,循声而来,幸而为时未晚。”
“多谢你了,吴小姐,你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你还有多少时日?”
吴楚苍白的面容浮上一缕病态的红晕,她咳嗽了两声,笑道:“也许今日,也许明日,我自己也说不准。”
“那麽方才是……?”
吴楚正欲回答,却听一声怒喝,回身一看竟是吴刺史,不知何时已来到吴楚身後,他猛然一鞭子抽来,将吴楚脸上抽出一道惨痛的血痕。
吴楚如秋日枯叶般颓然委地,她本就体弱多病,经此一鞭更是无法生受,凄然吐出一口血来。
吴刺史怒火冲天,高举马鞭,雷霆万钧般抽下来。玉宵悍然而起,一把钳住马鞭,顺势将吴刺史拽下马来。
吴刺史滚落马下,灰头土脸,头昏眼花,玉宵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凶狠道:“带着你的人,滚。”
吴刺史还要挣扎,却见通体雪白的庞然大物轰然而至,那怪物长啸震天,定眼一望,竟是白玄武。
玉宵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的白光是白玄武瞬间召唤的巨浪。瀚州城州府的一幕历历在目,守备森严的古井之下,少女与白玄武,人头血树与神秘仪式。
吴刺史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气急败坏地一招手,带着部将铩羽而归。
吴楚在玉宵怀中微微颤抖,宛如折翼的白蝶。她气若游丝地说:“沈小姐,我的命,就只在你一念之间了。”
“无论什麽,我应了便是。只是你要告诉我,究竟需要我做什麽。”
“蜃烟山下,黄泉幽谷,三途川涧,长生树前。我要你去祭坛前,烧了这张黄符,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好,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玉宵断然道,“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撑下去。”
吴楚的笑容有一丝欣喜,更多的是担忧:“你要回来……一定要平安归来。”
“跟我回风袖楼。”玉宵宽慰道,“那个吴家,你就不要回去了。”
“不,我要回去。”吴楚挣扎着坐起来,“那里才是我的家,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那里。”
“可是吴刺史气成那样,我怕他对你不利。”
“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活下去。”吴楚无力地笑道,“你还记得井下的封印之池吗?那是我们吴家屹立不倒的秘密,也是我的生命之泉,我得回到那里,才有一线生机。”
玉宵只得说:“好,你多保重。”
言罢,白玄武便把吴楚驮走,腾云而去了。
玉宵回头,只见九皇叔在三步之外,举头望月。
玉宵笑道:“难得你有这样的好兴致。”
九皇叔宁和地笑:“你的身体无恙罢?”
玉宵摇头:“难说,也许再过两天,我就一命呜呼了。”
九皇叔不以为然:“我颇通观相,你并非短命之人。”
“哦?承你吉言了。”
二人说说笑笑,穿过了空无一人的街道,来到了张记茶馆。兜兜转转,他们通过密道回到了风袖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