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平静而恬淡,宛若耳语。
“你到底想干什麽?”苍茸扶着桌子坐下。
而围桌而坐的枯叶门衆,都紧张地看着他,等着门主一声令下。
那杀手确实是两手空空,不仅没有沈三小姐的头颅,就连一把武器都没有。
他一时有些疑惑,转瞬又狂喜起来。
他擡了擡手:“上!把他的头斩下来!”
衆人一哄而上。杀手信手夺过帮衆的一把刀,冷光一闪,浓烈的血腥气便奔涌而出。
那刀在他指尖滑动着,犹如温婉的月光。
那是一把最稀松平常的刀,在他手中,却变成了绝世神器。
眨眼之间,三颗头颅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邸舍并不只有这一桌,主桌有了响动,四面八方的帮衆闻风而动,便都涌了出来,把这间馆舍围得水泄不通。
原本应该酣战的邸舍,此刻却一片死寂。
他们并不是不惜命,可门主一声令下,他们只能上。
尽管他们比谁都清楚,上就是一个死。
青棠站了起来,扫视四周,眼神倦怠而疲惫。
他说:“一起上吧。”
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邸舍内,犹如一匹柔滑的丝绸,泛着冷艳的光。
声音虽轻柔,却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那无异于死神的呓语,敲响了末日的丧钟。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片玄色长巾,蒙住双眼,那惊为天人的举止容貌,实在令人心折。
“冲啊!”有人大喊。
帮衆壮着胆一拥而上,青棠听声辨位,双手夺过一把又一把刀剑,挥砍劈刺。
血肉横飞中,他不禁思考一个问题,这些人明知道会死,为什麽要急着送死呢?
为什麽不趁乱逃走呢?
是出于忠心,还是对命运的顺从?
也许有人趁乱逃走罢,只是他不知道。
毕竟他蒙着眼睛,光凭耳朵,难免遗漏。
他希望他们逃走,因为他实在有些疲倦。
若是蛊毒发作,那可就麻烦了。
但他知道不会的,今夜是如有神助的,他比谁都明白。即使蒙住双眼,他也不会输。
怀中那枚玉簪就是他的神,此时正贴着他的心房,起起伏伏。
他许久没有这样的好精神了,曾经他想守护那麽多人,如今就只有一个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一片真心,可他的真心是如何被利用的?渐渐面目全非,沦为他人手中一把杀戮兵刃。
背负的罪孽太沉重,快把他的脊梁压断了。
他明明不想要的。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为什麽?
那枚玉簪的主人,那位长安的千金小姐,她说她爱他,到底是爱他什麽呢?
他实在想不通。
他早就不算一个人了,唯一能回报她的,就只有仅剩的一点点真心。
这一点点真心,也是她唤醒的。
她横冲直撞丶不由分说地撞开了他的心门。她的爱是这麽粗暴蛮横丶不讲道理,然而正是这样的坚定和勇气,才让他心动吧。
可是不行,做着这样不堪的事,思念她也是一种亵渎。
只是他的痛苦已经无以复加了,若是不能默念她的名字,他随时会倒下。
为了她,再撑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