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颂捂着肋骨踉跄奔逃时,那里在之前的奔逃中撞上了突出的铁质窗框,此刻每吸一口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踉跄着,利用每一个垃圾桶丶每一个拐角丶每一个晾衣杆作为掩护,拼命向前奔逃。它能清晰闻到自己袖口散发的血腥味和身後摩托引擎的焦油味。两个戴黑色头盔的匪徒紧追不舍,砍刀劈来的寒光几次擦过他後颈。
将那段足以引爆整个莱锡的视频上传到境外服务器时,他就已经预想过,迟早会面临这样的场面。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如此狠辣。
杂乱的电线在头顶交织,街边佛龛里香火不断,远处模糊的电视声丶摊贩的吆喝声丶小孩的哭闹声丶邻居的争吵和麻将声……有的开了窗缝又迅速关上……
“哗啦——!!!”
刘颂在仓皇回头确认追兵位置的瞬间,脚下被一个废弃的竹篾簸箕绊倒,整个人带着簸箕一起翻滚出去。簸箕里晾晒的干辣椒丶腐烂的菜叶和烂果泼了一地,刺鼻的辛辣味和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求生的本能让他顺手抓起旁边一根支撑雨棚的长竹竿,用尽全身力气向後横扫!
“啪!”竹竿结结实实地扫在摩托车前轮上,同时也打中了擡臂格挡的後座匪徒。摩托车猛地一晃,速度骤减。刘颂趁此机会,猛蹬旁边湿滑的墙壁借力,向前扑出!
然而,还是慢了半拍。
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划开了他後背的衬衫和皮肉。一股黏腻而温热的感觉瞬间浸透了後背的布料,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前方巷口,人声渐沸,霓虹灯招牌开始闪烁,华威警署那熟悉的招牌,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出一角!
催发出身体里最後一丝狠劲,刘颂抓起地上不知谁遗落的半块板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向最近的那个匪徒的头盔!
“哐当!”一声闷响,砖块碎裂,匪徒的动作明显一滞,头盔甚至出现了裂纹。刘颂不敢有丝毫停留,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拼尽最後的气力扑向那片象征着安全的光亮处——
就在距离巷口光亮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的左脚脚踝猛地一紧,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原来是被一辆废弃自行车脱落的链条死死缠住了!
“呃啊!”失去平衡的他,整个人向前重重栽倒,脸颊擦过粗糙的水泥地,火辣辣地疼。
眼角的馀光瞥见,那名被砸中头盔的匪徒已经跳下摩托车,手中的砍刀扬起,刀尖在霓虹灯的微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正对着他的後心直刺而下!
“救命——!!!警察!救命!!!”求生的欲望让嘶吼冲破了带血的喉咙。
几乎在他吼声响起的同时,警署门口值班警卫的呵斥声响起,“干什麽的!住手!”
黑洞洞的枪口瞬间从警署门口指向巷口,与巷内那两名杀手丶以及巷口因骚动而开始攒动的人头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界线。
那名持刀的杀手,动作猛地僵住,刀尖距离刘颂的後背仅有几公分。他头盔下的眼睛凶光毕露,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刘颂,又看了一眼警署门口举枪的警卫,知道事不可为。他猛地调转刀锋,用尽全力将砍刀如同投掷飞镖般掷向警卫的方向,试图干扰射击!同时,前座的骑手猛地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咆哮,轮胎摩擦着满地狼藉的辣椒和腐烂菜叶,打滑了一下,随即冲进旁边一条更窄丶更黑暗的岔路,瞬间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弄阴影里。
宋楚河冲出警署时,看到了蜷缩在巷口一个被打翻的馄饨摊桌椅间的刘颂。刘颂背後那道翻卷的刀伤触目惊心,不断渗出的鲜血将他後背的衣物完全浸透,又混合了打翻的酱油汤,呈现出一种褐红色。
宋楚河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扶住刘颂。
刘颂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他强撑着,用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死死抓住宋楚河的手臂,嘴唇翕动,气息微弱却带着惊人的信息量,“阿娅没死……”刘颂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沫,“藏在……被我藏在山上的殡仪馆内……”
宋楚河瞳孔骤缩。扶住刘颂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擡眼,恰好与紧随其後冲出来的陈知方视线相撞——陈知方显然也听到了刘颂的话,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随即化为决断,对着宋楚河重重一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步伐快得几乎带起风声,冲向警署内部。
警署内部的所有通讯频道,蓦然响起一阵电流杂音的轻微爆裂声,随即被陈知方冷静而清晰的嗓音压下,压过了所有因外部骚动而起的嘈杂与躁动,“证人阿娅存活,位置确认。准备接应。”
他们,可以准备引出段成名这个饵了。
消息瞬间扎进站在二楼阴影里的段成名耳中。他缓缓地丶无声地抽出了腰间的配枪,退出弹匣,又“咔嚓”一声推回,黄铜弹壳在掌心磕碰出清脆而危险的轻响。另一只手上那根一直未点燃的香烟,被他用手指生生碾碎,烟丝散落在窗台上。楼下馄饨摊被打翻後依旧在微弱燃烧的炉火,以及警车旋转的红蓝灯光,透过窗户玻璃,映亮了他眼中那孤注一掷丶冰冷彻骨的杀意。
巷口,混乱依旧,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悄然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