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璲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底莫名地不痛快:“我给气你受了麽,一看到我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难道没给吗?畹君飞快地瞟他一眼,低着头道:“你这麽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跟我算账的,我能不怕麽?”
时璲被她气笑了:“是,我是来跟你算账的!”
他一把将畹君拽到面前,她有些惊惶地瞪大眼睛望着他,莫名令他想起重逢那天,那一大一小畏惧又无助地抱在一起,两双眼睛都害怕地望着他。
他心里忽然疼了一下。
时璲放缓了声气:“一千两一晚你就不用想了。不过以後陪我一次,就让你抵掉一百两,好不好?”
他始终觉得这说辞有些不合适,又道,“不是拿你比倌人的意思。只是……以後对我主动点,嗯?别总想着把我推开了。”
“当真?”畹君眼睛亮了亮,“那我们说好了,还完二万两,我们就再不相欠了,你不可以提我以前骗你的事了。”
时璲看着她乌亮的星眸粲然生辉,唇角漾起清浅笑意,映着淡金的烛光,恍若绮霞般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真是一点也没变,只有提到银子才会开心成这样。
他不由莞尔,心道:以後一年要在她身上花三万两银子,倒比没找到人之前还费钱。
畹君也笑意盈盈,心道:一百两一次,二万两就是两百次,按他前些日子的表现,用不了七个月她就自由了。
两个人心里都舒坦了,时璲将脸朝她微微一偏。畹君心有灵犀地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吹着窗子,烛花不时爆出的噼啪声,更显出屋里的温暖安谧来。
时璲搂着她,慢慢将人压倒在枕席间。
乌缎一样的秀发铺散在白皙莹润的肩颈,两相辉映,白的成了雪砌的玉,黑的成了墨染的绸。
因为蒙了层暖金的烛光,那绸与玉里又闪着流动的莹光,任是这世间最手巧的工匠也难雕琢出这样的稀世珍品。
时璲小心翼翼地亲吻她,手指在她脸颊之间游走,此刻方切切实实地有了失而复得的实感。
畹君为了那一百两,自是柔情似水,不再像前几回那般爱答不理。两人正是情浓缱绻之时,连烛芯长了也无人理会。在一片烛花噼啪声中,那烛光也渐暗了。
他擡手放下罗帐,小小的一方天地昏暗下来,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罗衫半解,钗环尽卸……
偏这时,外面响起玉清的声音:“小侯爷,素心姑娘来了!”
时璲眉心一皱,若是寻常人早叫他滚了,可那素心是他祖母的大丫鬟,因此只得压着火气问道:“出什麽事了?”
素心站在门外,火急火燎地说道:“二爷,庭少爷病了,您快过去看看!”
时璲没好气道:“病了找我有什麽用?叫鹤风拿我的名帖去请太医!”
庭少爷?是他们府上那位小少爷吧。畹君默默合上了衣襟。
那素心还在说道:“庭少爷病得很急,老夫人和夫人都吓坏了,主不了事,二爷您快过去镇镇场吧!”
时璲不耐烦。好不容易哄好了心上人,正是佳人在怀,云酣雨洽之时,他实在不想去管什麽侄子的事。可是畹君已经没了兴致,恹恹推了他一把:“你快过去看看吧。”
时璲犹豫了一下,她已经默默扣上了里衣的如意扣。
他无法,只得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起身绞起面巾抹了把脸,拿一支玉簪束了发,披上外袍氅衣匆匆出了门。
他一走,满室的暖馨仿佛骤然散去,连敞阔的拔步床都陡然有了一丝衾寒枕冷的意味。畹君抱膝坐着怔怔出了会神,披起一件夹袄,起身去剪灯芯。
那对红烛已经烧了大半,淋漓的烛泪将灯座淌得一塌糊涂。
她用银签子挑亮了灯芯,从书箱中找出一本空白的册簿,坐在书案前静了半晌。
为什麽要不开心呢,那边才是他的家人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研墨提笔,端端正正地在簿中写下:
今谢畹君欠北定侯银子二万两整
十月廿六还二百两
十月廿七还一百两
十月廿八还二百两
十月廿九还二百两
十月三十还一百两
冬月初一……
今天被打断了。畹君犹豫一瞬,还是记了一百两上去。
她坐在灯下对着账簿出神。
谢畹君啊谢畹君,你早点把债还清,回归自己的生活去吧。
他再好,也不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
给读者宝宝们吃颗定心丸,不会虐畹君的,小情侣的打打闹闹罢了[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