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妈妈,所以你原本也属于老师来的那种地方吗?可是她,她回去了。
所以你本来也是可以温温柔柔地吗,至少知书达理。
——————(回到现实)
“我报过的……我报过的……”我回答的声音细若蚊吟。
她不追问了,话题却一转,“可你的父母都死于那场火灾,怎么回事,火到底是谁放的?”
总不可能平白无故。
“火……”我开口。怎么又回了回去,又是火灾,又是火。
“是你父亲?还是你被拐来的母亲想自逃?”她顿了顿,“……还是你?”
人往往会将最不相信或最不敢相信的答案放在最后说。
缓缓,我回她,“都不是。”
或许她不信,但,真的,都不是。
———那时的时间就那样沉寂到终于有那么一天,门内拳打脚踢的声音不再是铁碗砸在地上饭菜被打翻之后,而是爸爸一开门就将连着铁链的妈妈拖出来。他手里拎着妈妈的头发,扯拉着她的头皮将她的身体拽着,后面的铁链磨得地上呲呲作响。
妈妈被硌在门槛那里就再也拖不动了,爸爸松开手,我看见他的掌心有好些发丝落下来,灰灰地飘在空气里。他脚一下一下地踹向她肚子,用很大的劲,边踹边骂:“老子每天给你吃给你喝!”又一下,“你还咒老子!”踹着,“一天天啥子都不干!白养你!”,这个时候妈妈将上半身挪了挪试图爬出绊住她的门槛,所以已经是卧趴在地上,“还咒老子!要老子死是吧!你给老子死!!”下脚更重了……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往门里面看去,只见天光下,屋内中央的粗木柱子上歪斜地刻了一行字,像是用什么东西扣成的。关母亲的屋子内没有放任何器具,只有稻草,于是我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她的指甲。眼睛往下瞟去,果不其然她的指尖上有星点的木屑。
然后下一秒,黑色的黯影覆盖在了上面,被碾在鞋底的指节立马抽搐起来,并且“啊……”地惨叫。
声音不大,因为她哑了。
至于那行字———那一道道将漆扣掉了见里头浅白色木头的爪痕:
【怎】【么】【不】【去】【死】
是怨咒!
像质问。像否定。像邪恶宗教里扭曲的圣迹。
她在说我吗……还是说爸爸……
心虚让我的双脚原地踌躇了起来,本能地想回避。我不敢面对她……我不敢面对她……我是罪孽之子……
罪与孽的孩子!
对!我如今已经九岁了!
可我能做什么!!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的!我也想让妈妈像那些正常人的妈妈,接我回家给我准备午饭啊!可我不正常!!
我该去死吗??
我慢慢蹲到地上,缩躲在柴垛里,脸埋进膝盖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