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口顿住。
借着外间微弱的光,谢浅隐约瞧见门外高大身影,整颗心顿时悬到嗓子眼。
她浑身紧绷,一瞬不瞬盯着门口,右掌已悄悄摸上腰间,将鞭头紧紧攥住。
约莫十息过去,脚步声再次响起,听动静,似乎往他自己房间而去。
谢浅整个人仿若虚脱,却不敢有任何动静。
她怕方才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惹来心狠手辣之辈杀人灭口。
她内心清明,那九爷,恐怕比好色醉汉难缠许多。
如此看来,他应没发现她,心下不由长吁一口气。
气尚未吁完,高大身影去而复返,路过窗前时,“咔”的一声将微不可查的窗隙阖上,随即大步离去。
谢浅冷汗淋漓。
撑着半宿未敢入眠,约莫寅初,听到阵阵嘶鸣之声。
马蹄猎猎,似裹着夜半浓重雾气席卷而去,谢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顶着乌青眼圈,倒头便睡。
翌日清晨,祖父敲响谢浅房门时,她仍是一副睡眼惺忪半梦不醒的模样。
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才清醒过来。
这会仔细回想夜里之事,方想通其中关窍。
那人若真对她有杀意,大可当场发作,抑或是悄无声息离去,再派人来对付她,如同对那些汉子一般。
这般去而复返,打草惊蛇,不过是敲打敲打她罢了。
不过,怎样也都不重要。
萍水相逢,陌路罢了。
谢浅同祖父用过早点,便踏上回小当之路。
临近午时,炎炎烈日悬在当空,江水漫着蒸腾的热气缓缓流淌,远处次第排开的白墙灰瓦都似沾上了黏腻腻的湿气。
时人总说淮南潮热,不如北地爽净,可谢浅生于斯长于斯,早已习惯此地一草一木、一物一景。
看见熟悉景象,她不由心喜。
出门时,祖母殷殷叮嘱,无论如何得赶在中秋前回来。
如今堪堪赶在佳节当日归来,不知又要听祖母多少唠叨。
也好,夜晚将饭桌支在院内,一边吃饭一边赏月,既是接风也是团圆,一家人笑笑闹闹,人生幸事莫过于此。
刚踏入小当村,谢浅便嗅出不寻常来。
往日午时,正是三三俩俩归家时,家家户户炊烟升起,田间陌头到处能见着相互致意的村民。
而此刻,不见炊烟,不见人影,惟闻哭声。
村里主路一片凌乱,掉落的衣裳似被千蹄踏过,零落成泥,碎裂的瓷片铺得满眼望不到尽头。
这座小村庄,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连祖父都感到不寻常,探出布帘,看到如此景象,神色大惊。
“快回家!”
谢浅不敢停歇地往后山小院驶去,马车尚未停稳,祖父摸着车辕便跳下来。
两扇木门被利刃砍破,无力地挂在合页上,随风吱吱呀呀响着。
谢浅的心猛地一抽。
祖父僵硬片刻,发疯似地往里奔去。
谢浅紧随其后。
堂屋内侧辟出的小佛堂里,祖母苍白着脸,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