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穗本能般朝着那个地方看去,只见河对岸有一片在空中飘荡的白色羽毛。
颜穗心头一颤,她不顾冰凉的河水,径直下水,同时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片羽毛。
而那片羽毛也主动朝着颜穗飘来。
一个呼吸间,羽毛轻飘飘地降落在颜穗手心。
颜穗曾经是个无神论者,此刻她却带着希冀颤声道:“是你吗,小鸟。”
回应她的,是一阵甜甜的荔枝味的风。
颜穗小心捧着羽毛,双手捂在胸口,“小鸟,我很想你。”
“小鸟别怕,我来陪你了。”
颜穗捧着羽毛往河里走,这里没有来往的路人,所以也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河水已经没过颜穗的腰部。
明明今天是晴朗无风的天气,可颜穗身边再次刮起了风,这次的风甚至刮得颜穗皮肤都有些刺痛。
颜穗莫名能感觉到这股风似乎……带着怒意?
她却喜极而泣,“小鸟,是不是你?”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颜穗哭着笑,“好,我不自杀了,我活着,我好好活着。”
“你来我梦里看看我吧,好吗?求求你了。”
再没有回应。
而颜穗抓着那片羽毛,就像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湿漉漉的上了岸。
一定是她的小鸟回来了。
十八岁的颜穗自己没有给自己送出礼物,但她得到了活下去的救赎。
很久以後,她也知道了,那片羽毛,的确是小鸟的羽毛……
可那几阵风,是陆姝恬。
所以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割舍不下这个人了。
[9]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十九岁的颜穗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寝室已经熄灯,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她闭着眼,呼吸平静,看上去好像睡着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原本打算去陪小鸟,结果接到了从空中飘来的羽毛,几阵风吹来,把她从河里吹上了岸。
她开始试着好好活着。
颜穗开始了集体的大学生活,周末则去颜芝给她买的单人公寓里休息。
颜穗一个人学会了十八岁前不会做的很多事。
结果她发现,其实就算小鸟不在了,她也能活着。
只是她再也拿不起棋子,也无法再喜欢上任何事,任何人了。
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变成了平静的,漫长的,潮湿的悲伤。
明明正是大好青春的年纪,颜穗却宛如一潭死水。
那双明亮的,灵动的双眼,如今变得无神,在她进入大学後,没有一个见过她的同学觉得她不漂亮——
可也没有一个人说她美得很鲜活。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颜芝一开始还不甘心,觉得颜穗是在耍小脾气,可直到後来她逼着颜穗再次拿起棋子下棋,颜穗手抖到拿不稳,甚至直接昏倒在棋盘旁,才不得不罢休。
大号废了,还有小号。
颜芝对颜穗完全散养,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女儿颜叶身上。
所有人对颜穗的评价都变成了惋惜。
而颜穗也从围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从围棋界无人不知天才少女变成了泯然衆人的大人。
当事人并不在乎这些,她的执念从希望小鸟入梦,变成了当初那场火灾里,摄像头录下的那段视频中,小鸟究竟说了些什麽。
其实小鸟会的词汇无非就那些,也说不出什麽很长的话。
可是颜穗就是想知道。
带着执念浑浑噩噩读到了大三,一场车祸彻底打断了颜穗的人生。
在意识到出车祸後,颜穗甚至有一瞬间的解脱。
她想,这次不是自己主动寻死,而是意外。
小鸟总不能拦着自己去见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