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台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黑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
“那天”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听到他们说我是你的累赘。”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夜空,池觉瞬间僵住了。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心脏,留下四肢冰凉麻木。
他知道“那天”指的是什么——江辞离开前的最后一天,他在校长办公室外听到的对话。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江辞继续说,眼神飘向远处,“教导主任说为个哑巴毁掉前途值吗你说不后悔”
每个词都像刀子一样剜在池觉心上。
他记得那天,记得自己如何愤怒地反驳主任,却不知道江辞听到了多少,误解了多少。
“然后赵级说没有我你会更好。”江辞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望远镜,“数据支持他的观点。”
“什么数据?”池觉的声音嘶哑。
“你打架次数下降87。”江辞机械地列举,“学习成绩提高23。参加篮球赛获奖。交朋友更多。”
这些冰冷的统计数据像一记记耳光打在池觉脸上。
江辞不仅离开了,还在五年间默默收集着他的“进步证据”,用数字证明自己的离开是正确的。
“那些都不重要。”池觉艰难地说,“你不知道你走后我们”
“知道。”江辞打断他,“妈妈哭了爸爸锁了书你每天去学校等。“他顿了顿,”但都是暂时的,适应曲线显示三个月后恢复正常。”
池觉震惊地看着他。
江辞不仅记得一切,还用数学模型分析他们的悲伤,得出会随时间减弱的结论。
这种将情感量化的尝试既令人心碎又出奇地符合江辞的思维方式。
“情感不是数据,乖宝。”池觉轻声说,“有些东西不会随时间消失。”
江辞摇摇头,转身看向远处的城市灯火:“不理性。”
“爱本来就不理性。”池觉向前一步,又强迫自己停下——不能逼太紧,不能吓跑他,“如果按你的逻辑,我为什么要做那个网站?为什么要五年不放弃找你?”
“责任感。”江辞迅速回答,“道德约束。”
这个回答像冰水浇在池觉头上。
原来在江辞眼中,他所有的坚持只是一种道德义务,而非发自内心的需要。
“不是那样的。”池觉的声音因压抑情绪而颤抖,“我做那些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江辞突然转身,黑眼睛直视着他,“定义爱。用可测量的方式。”
这个挑战像一堵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如何向一个习惯用数字思考的人解释爱?
如何量化无法量化的东西?
池觉深吸一口气,指向望远镜:“看到木星了吗?它现在的位置,其实是大约四十三分钟前的位置,因为光需要时间传播,我们看到的星星,很多已经不存在了,但它们的光还在继续旅行。”
他顿了顿,“爱就像那样——即使源头消失了,效应依然持续。”
江辞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在努力理解这个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