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鲁特冲他吼道,“你懂个屁!你不过是象牙塔刚刚出来的小屁孩,脑子里还残存一堆破烂思想。你知道什么?你知道白塔有多少个部门,他们又分谁主管吗?你知道白塔日常需要处理多少事项吗?你知道我做了多少事儿,就为了供卡斯特在那儿逍遥自在,发表几个故弄玄虚的演讲?!”鲁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发展成了一种咆哮,字字句句如炮弹般打在了弗莱门脆弱的耳膜上,弗莱门不得不捂住耳朵以减轻噪音的影响。
事态发展至此,迪尔契显然乏了。“行了,别继续失态了,你这样真的很像精神病发作的人。不是说‘彩虹计划’吗?怎么拐到这儿来了。”他毫不留情地揭穿说,“我最开始就说过,卡斯特和你之间的破事,我没兴趣参合。你无非就是恨他,恨他轻轻松松就坐在了那个位置上,连带着你恨我,恨萨凯茨,恨所有人为什么选了他而不是你,恨我们明明也带了你一阵,为什么还要被丢到白塔系统的基层。小孩说得没错,你不尊敬我。卡斯特惯拿我做拐,你也不差,不愧是一批人带出的好孩子。”
话里的讽刺味儿都快钻鼻孔里了,鲁特脸上有些挂不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像个夸张的滑稽小丑。
他仍不肯松口:“这是你狭隘了,卡斯特他——”
“我知道,卡斯特一直尊称我为‘您’,并不是一种敬重。他只是怕我。”迪尔契打断他说,“我也知道,你这几年在割裂瑞斯坦,利用卡斯特不常出门这点,你和白塔其他人打好关系,让他们感情上都偏向你这一边。此外,你还利用了卡斯特的信任,在‘彩虹计划’里面培养自己的力量,好直接从高层完成权力的掠夺,或者说——交接?这就是你眼中‘彩虹计划’的真相了。至于卡斯特的理想,借助‘彩虹计划’找到类黑暗哨兵向导的培育方式,在你看来是个绝妙的噱头。你和研发那边的关系也很紧密吧?他们应该也接到了不少借卡斯特之名传达的指令,内容是提高哨兵单兵作战能力,这可以让你更有把握,毕竟卡斯特能用的哨兵和你能用的,数量上差距实在有点大了——我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
一堆信息砸了下来,不光弗莱门,连鲁特都有些措手不及。“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但是为什么毫无动作,既没有提醒卡斯特,也没有加入你的意思?”迪尔契嗤笑道,“凭什么啊?你俩有哪里值得我帮了?对着一个玩具你争我抢,一个暗招频出,另一个无知无觉,就这表现有一个是值得我下场的吗?我来这儿也只是为了他。”
弗莱门还没回神过来,就感觉脚边多了团毛茸茸的玩意儿。那是迪尔契的精神体,没有重量,然而那硕大的体格、绒绒的触感无不彰显着它的存在。
“你的计划提前了,也是因为他吧。你们都相信了弗莱门是黑暗向导,都想拉他入局,看来我正赶上?”见鲁特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迪尔契挑眉道,“很遗憾,普莱森特也想见见他,我不带走怕是不行。”
“……”
远处,初升的太阳露出了头,天色破晓,清冽的晨风在三人间穿行,绕开迪尔契,吹起弗莱门微长的卷发,又冷却了鲁特过热的大脑。
诚然,他是那么的聪明,早就该算到在这场争夺中自己毫无胜算。然而执念到底冲破了理智的禁锢,就好像卡斯特看不见那么明显的陷阱一样,对弗莱门,他也偏执地追求,赌徒一般往二人身上下大注,最后除了展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外别无所获。这不是猜谜,因为迪尔契的立场从头到尾都是明确的。
“我认输,但只是对你认输。”鲁特不甘地转向弗莱门,“和上次一样,你怎么选?”
弗莱门低下头,不愿面对鲁特那灼灼的目光:“和上次一样,跟你走,我有顾虑。”
“很好。”鲁特点头,又转向迪尔契,他问他,“这也是萨凯茨的交代吗,或者是那位普莱森特的算计?我不知道,只是疑问。”
迪尔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总说我有战后应激反应,不适合现在安逸的生活,但也许你更该看看现在的瑞斯坦是什么模样。离开白塔,走到街上好好看看它,看看它有多美丽,好像瓦砾缝里长出的野草野花。”
鲁特有所不知,类似的问题,卡斯特其实也提过,只是他的说辞更为直白。他问萨凯茨,如果他们都默认未来是往自我毁灭的方向发展,那么在最开始建立瑞斯坦这个庇护所的意义体现在了哪里。“不都是一场空吗?”他说。
萨凯茨放下书,慈爱地谛视着卡斯特。
她告诉他:“你没有经历过,你自然不懂,我们在寒冬中祈求春天的感受。哪怕那是个不完整的春天,但它到底是被我们带来了人间。”
“圣战”以前,人类以国家形式组织生产,瑞斯坦所持有的疆域,就曾经分属于十个不同大小的国家。
“圣战”期间,这种落后的组织形式几近瓦解。当哨兵和向导协同作战达到新高度,数组神魔一般的搭档出现在战场上时,人们发现,这一特殊群体团结起来的力量已经凛然于剩下的普通人类之上,若再按照国家划分,普通人和他们共享权力,就是再有十场“圣战”也不够他们造的。哨兵向导才是天然利益集团。“圣战”爆发的原因很简单:“国家”需要哨兵向导为利益共同体卖命,给普通人出让生存空间;可哨兵向导们不愿这么做。他们暗中联机,同时掀起反叛,所及之处沦为战争的火海。“圣战”是这么开始的,也是这么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