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尔契想起了白塔。他在瑞斯坦过得不快乐,很大原因是他时常被周围人误解。雪狼不可能替他出席活动,各种应酬,他只能亲自上场。结果很明显。在卡斯特的努力下,“冷漠且高傲的迪尔契”名声在外。
迪尔契抬起头,朝着弗莱门出走的方向喃喃自语:“那孩子的天赋远在我之上,总有一天,他会遇上更合适的哨兵。我不希望他把目光局限在我身上,这样想原来是有问题的吗?”
“有问题,可太有问题了。”雪狼不住点头,“他现在认定的是你,就你一个,非你莫属。”
是了,这才是二人矛盾的核心所在。迪尔契并不自卑,目前,他就是世界第一的哨兵,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弗莱门的天赋太过突出。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弗莱门一定能成为超越他的存在,到时候他会发现,原来迪尔契也有一个上限,只是比寻常哨兵高得多罢了。到那时,笼罩在众人眼前的迷雾就会褪去,弗莱门会发现,他们并不匹配。
到那时,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所有人认为“我们很般配”的小孩会怎么想?他早无所谓了,但他不愿意让弗莱门难受。弗莱门有多磊落,必然不会抛弃他不管,但他却成为二人间的负担……
精神体不能理解人类的那些弯绕。“我觉得,小孩说得没错,你该相信他的判断。”
“做不到的。”
他见过太多悲剧,大抵可以归因为当断不断、狗尾续貂。
到傍晚,一墙之隔外,普莱森特带着晚餐进了屋,德雷森趴在床上,抱着个枕头假寐。
“吃饭了。”普莱森特说着,轻轻扇了下弟弟的屁股。
德雷森爬起来,掀开餐盒,里边放着两大块肉排,其余空挡则用果蔬填满。
德雷森哀怨地看向普莱森特,后者冲他笑笑,说:“就这些了。明天我给你做加餐。”
没有办法,德雷森怏怏地叉起一块肉排,胡乱塞进嘴里。
餐盒里那点食物很快见了底。就在德雷森拿纸巾擦嘴的当口,普莱森特问他说:“给弗莱门安排的队伍怎么样了?最迟我只接受大后天出发。”
“放心,已经打点好了。”德雷森说,“跟后天那队,侦察,往子塔走的。‘惊喜’我也准备好了,叫人盯着,不会有问题。”
普莱森特满意地点头。
德雷森收拾好餐盒,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普莱森特。那视线太过炽热,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向导不可能注意不到。
“你说。”
德雷森语调散漫:“迪尔契,我没能说动他。”
“没说动?你大概什么都没说吧。”普莱森特浅笑一声,“放心,弗莱门那边进展得很顺利。”
“那小孩向导真就那么神奇?”德雷森怀疑道,“我看迪尔契好像没那么喜欢他吧?提到小孩的时候,他挺不耐烦的。”
“他具体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如果他真的烦那弗莱门,或者对那孩子没有半点感觉,就那相冲的个性,他有一万种方法躲起来不让小孩察觉。”不知想起了什么,普莱森特的语气多了几分揶揄,“而且我只是提了一嘴说最好把小孩带过来,他就真带来了——你说这没点什么我是不信的。以前我要他给带个口信,十次里有八次还不干呢!”
德雷森仍不认可。“我还是觉得不妥当。”
“世上又哪有完全妥当的事情呢?而且,我们也不完全要靠他们——我们的倚仗,从来都只是格利浦啊。”
普莱森特说着,绕到德雷森背后,手勾住他的脖子,就这样赖在了弟弟背上。德雷森享受着哥哥的依赖,也伸出手来把普莱森特抱得更紧。他们像两头互相依偎的小兽,贪恋着此刻的温柔。
“洛克先生,我前天送来的哪样东西……”
“啊,已经改好了。你等一下,我找找。”
洛克是全格利浦手艺最好的金匠,前些日子,弗莱门把他的吊坠送来改装,希望能换个链子,正好够自己带着。这事儿废不了多大功夫,因此洛克满口答应,叫他过两天来拿。
洛克从一堆矿石的碎屑中翻到这坠子,用大毛刷轻轻扫去上边的灰尘,双手捧着递给了弗莱门说:“这东西太老了,我怕挂不住,就做主给它换了个托。你看看。”
弗莱门的吊坠主体是一颗沙弗莱绿宝石,被切割成水滴状,算不上珍贵,因为异常消光,表面并不光滑,乍一看还以为晶体里有太多杂质。吊坠的挂托原先就是一个简单的圆环,现在洛克给它改装了一下。新换上的挂托并不繁复,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做了个鹿角造型,与链子浑然一体,戴上时展开的两翼仿若翅膀。
对洛克改良后的新造型,弗莱门爱不释手。他说:“真谢谢您,我非常喜欢这个设计。”
洛克嘿嘿一笑。他喜欢在客人脸上看到惊喜。“喜欢就好。听说普莱森特今天就要把你送出门历练,我还怕赶不上时间。”
“您辛苦了。”弗莱门说着把挂坠重新戴上,沙弗莱宝石正巧卡在他的锁骨窝里,贴着皮肤感觉那块微微凉。
洛克脱帽致意。“你才是呢,小孩。祝你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溶洞外,普莱森特在给出征的人们进行动员。这是个风高气爽的好日子,不会过于炎热,也没有落雨。云海茫茫,空气里满溢着清新的气息。
因为在洛克那里耽误了,弗莱门匆匆来迟,说话时,他还带着些喘:“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普莱森特向他一点头,开始介绍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