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暖”
雪夜巷口的守护,宴会厅里的解围,此刻肩上的大衣……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就在他心潮翻涌,几乎要开口的瞬间——
“咻——!”
第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沉寂的夜空!
紧接着,“砰——!”
巨大的金色花朵在墨蓝的天幕上轰然绽放!璀璨夺目,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
除夕夜的烟花秀开始了。
第一声巨响如同发令枪,无数光点争先恐後地腾空而起,划破黑暗的寂静。随即,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密集地炸响,红丶流金丶孔雀蓝丶翡翠绿……无数种极致的色彩在深邃的夜幕上肆意泼洒!
巨大的火树银花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流星般的尾焰拖曳着长长的光痕坠落,又不断绚烂的光团升腾而起,将整个天穹映照得亮如白昼!
宋栖和被这突如其来的绚烂与轰鸣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仰着头,瞳孔里倒映着漫天流火,璀璨的光芒在他清澈的眼底跳跃,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微微张开的唇瓣在烟花的光芒下呈现出一种柔软诱人的色泽。
江临序不知何时已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不再是遥望远处的姿态,侧着头,深邃的目光不再追逐那漫天华彩,而是专注地落在宋栖和的脸上。
看着他被烟花映亮的侧脸,眼底跳跃着比烟火更璀璨的光。天台的风很大,吹动宋栖和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他肩头那件属于江临序宽大的羊绒大衣。
“江临序!”宋栖和忽然转过头,声音在巨大的烟花轰鸣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
他眼底映着漫天流光,也映着眼前这个人清晰的轮廓,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被这震耳欲聋的绚烂点燃,再也无法抑制地冲口而出:
“我喜欢你!”声音被烟花的巨响淹没,但他知道,对方一定能听见,因为江临序一直偏头看着他。
巨大的金色牡丹在头顶轰然怒放,映亮了宋栖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抖的眼睫,也映亮了江临序眼底骤然掀起的暗涌。
宋栖和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告白出口的瞬间,勇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巨大的忐忑和几乎灭顶的羞赧。
他不敢再看江临序的眼睛,仓皇急促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用力地攥紧了肩头那件羊绒大衣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
寒风吹得他裸露的脖颈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声和烟花的轰鸣吞噬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他紧攥着大衣边缘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
那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奇异地带着安抚的意味,将他紧绷的手指一点点温柔地包裹住,然後轻轻掰开,引导着它们,不再攥着冰冷的大衣边缘,而是紧紧握住了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
十指相扣。
掌心紧密相贴的瞬间,一股强大而温热的暖流如同汹涌的潮汐,瞬间从交握的掌心席卷了宋栖和的全身,驱散了所有寒冷和不安。
顷刻间,他擡起头撞进江临序的深邃眼眸里,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漫天璀璨的烟花流光,更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惊愕微红的身影。
江临序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回握住宋栖和的手,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却无比坚定地摩挲着他微凉的指节,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和某种沉甸甸的承诺,通过这紧密的相连,烙印进对方的骨血里。
江临序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宋栖和冻得发红的耳廓,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清晰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烟花轰鸣,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烙印在宋栖和的心尖:
“我知道。”他顿了顿,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一分,目光沉沉地锁住他,如同最郑重的誓言,“……很暖。”
不是“我也是”,也不是“我也喜欢你”,而是“我知道”,是“很暖”。
宋栖和怔住了,这两个简单的词,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暴雨山洞里,他被前队友霸凌的阴影困住,浑身冰冷颤抖,是这个人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说:“脏的不是你。”而此刻,在这寒风凛冽的天台,他告白的回应,竟是“很暖”。
宋栖和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眶湿润。他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那只温暖宽厚的手,所有的忐忑不安和强撑的倔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悸动和确认。
不再看漫天华彩,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好像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江临序擡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冰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宋栖和湿润的眼角,拭去那一点将落未落的温热,动作笨拙又珍重。
指腹的触感冰凉,却像带着电流,让宋栖和身体微微战栗,下意识地侧过脸,将微凉泛红的脸颊轻轻贴向那只为他拭泪的手掌,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震。
江临序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深眸中的暗流翻涌得更加剧烈。他掌心微微收拢,指腹带着薄茧,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缓缓摩挲着宋栖和细腻温热的颊侧肌肤,那触感带着安抚,更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
烟花依旧在头顶轰鸣炸裂,将世界映照得光怪陆离,明灭不定。但在这一刻,在这喧嚣世界的冰冷天台一隅,两人十指紧扣,脸颊相贴,目光胶着,仿佛隔绝了所有声响和光影,自成一方静谧而滚烫的宇宙。
寒风依旧凛冽,却再也无法侵入彼此交握的掌心,这是足以融化冰原的暖意。
宋栖和闭上眼,感受着脸颊传来的带着薄茧的摩挲,感受着掌心紧密相连传递过来的脉动,是那麽坚定有力。
一颗心,终于在这震耳欲聋的绚烂与无声的温柔里,彻底沉沦,找到了它唯一滚烫的栖身之地。
“喵呜……”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点委屈的猫叫声,被巨大的烟花声浪掩盖。
酒店套房温暖的灯光下,序序蹲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浅灰色的绒毛被窗外不断炸开的烟花映照得忽明忽暗。
它歪着小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外遥远天台上那两个模糊相拥的身影,小爪子在光洁的玻璃上轻轻扒拉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玻璃倒影里,是它自己困惑又有点孤单的身影,以及窗外那场只属于人类喧嚣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