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由不得你,不瞒你说,昨日佛门佛子明光禅师遭遇刺杀,对方使用傀儡寄魂之术,如今海陵是所有的游方道士都有作案嫌疑。”李璧月的声音中多了一股肃杀的冷意:“玉相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玉无瑑脸色变了,他终于明白了李璧月找他的真正原因。他转过身,面对李璧月:“看来,我若拒绝,李府主是要以势压人,强行将我带回去承剑府了。”
“玉相师言重,我李璧月也并不愿意强人所难。只是佛骨舍利之事非同小可,在我查清实证之前,只能委屈玉相师在承剑府的监牢里住上一段时日了。”
玉无瑑满不在乎:“李府主刚才也知道我玉无瑑穷得叮当响,都已经吃不起饭了。李府主非要抓人,我便只能跟你回去了,刚好省下几日的饭钱……”
他甚至还有几分从容自在:“对了,承剑府应该不会故意虐待囚犯,不给饭吃吧……”
“饭当然是有的。”李璧月直视着他,冷哂道:“玉相师虽身无余财,却并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早饭要吃畅春园的肉包子,下午要吃王记的酒酿圆子,晚上要吃林家酒楼的阳春面。你真的想在承剑府的牢房里啃一个月的窝头吗?”
玉无瑑身体一个哆嗦,像见鬼似的瞪着她,仿佛吃一个月窝头是比蹲一个月大牢更可怕的事。
半晌之后,他终于伸出两只手指,从她手中夹过那锭银子,脸上又换上一副看起来颇为真诚的笑容:“咳,鄙人正愁下顿着落,李府主就送银子上门,可真是我玉无瑑的贵人。”
他拍拍胸脯:“李府主如此慷慨,那佛骨舍利之事,就包在鄙人的身上了。不过,我不喜欢和你们这些官府的人打交道,这样吧,三天之后的这个时辰,李府主来这里找我,我会告知你佛骨舍利的消息。”他倒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该说“帮不上忙”,现下就可以打包票了。
李璧月:“不行,你现在的身份仍是嫌犯,并没有单独行动的权利。”
玉无瑑无奈叹气:“李府主好生矛盾,既要用我,又要怀疑我。”他将那银子颠了两下,连着一双手一起送了出去,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架势:“不如,我还是去承剑府的监牢享几天清福吧。酒酿圆子没有,窝头咸菜也是可以将就的。只是我那小徒,就得麻烦李府主照看几日了。”
李璧月薄唇轻抿。
须臾,右手轻动,手中棠溪剑已闪电般出鞘,一道剑意贯入玉无瑑眉心。
“这是我独有的浩然剑印,三日之内你在何处我都会知晓。三日之后,我会再来。”
她收剑回鞘,转身离开。
玉无瑑站在原地,目视那抹苍青色的影子消失在街角。他摸了摸眉心,感受到里面那道滚烫的剑意,发出一阵苦笑。
这位李府主的风格,还真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浩然剑意,也还真的是很贴切她的风格。
可惜他的悠闲时光,只怕是要告一段落了。
他抱着自己的一身行头,慢慢地朝城北的城隍庙走去,那是他和小柯这段时日暂时歇脚的地方。
到城隍庙时,小柯已经到了一会了,一整有十个的糖葫芦被他啃得只剩下个竹签,还舍不得放下,似乎意犹未尽。
玉无瑑扔给他六文钱:“去,给师父买酒酿团子。”他想了想,又将钱袋整个抛了过去:“徒儿这段时日跟着师父餐风露宿,着实辛苦,这些零钱就拿去花吧……”
小柯接过钱:“师父,你闯了祸事了?”
玉无瑑:“啊?”
小柯摸了摸脑袋,苦着脸:“是不是师父你骗钱被人发现,马上就要被抓去坐监。不能再照顾徒儿,所以把钱都给我,让我自生自灭……”
玉无瑑呲牙,敲了他一个爆栗:“胡说八道,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他从怀中掏出那块十两银锭,轻轻抛起又接住,眉眼都笑出一条细缝:“你师父我今天接了一个大生意,赚了一大笔。今晚徒儿想吃什么,随便买……”
小柯瞪大双眼:“哪里来的冤大头,竟然肯花十两银子找你算命……”
玉无瑑又敲了他一下:“什么算命,是找东西。你师父我别的不说,找东西不是手到擒来。”
小柯仍是不可置信:“是什么东西,值得花十两银子去找。”毕竟从他跟着玉无瑑以来,可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赤贫如洗。玉相师虽然没有饿着他,身上的铜钱从来没有超过五十文。
玉无瑑仍然那副散漫样子,笑道:“当然是天下间顶重要,顶值钱的东西……”
“扶桑使团船上的佛骨舍利,你听说过吗?”
……
李璧月离开城墙根,向驿馆走去。
玉无瑑说得信誓旦旦要帮她打探佛骨舍利的消息,李璧月只将这当作敷衍塞责的手段。此人虽然穿着道袍,却并不像个道士,反而一身的市井气。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横竖他与那个刺杀明光的傀儡应并无干系,有她的浩然剑印,他也跑不了。李璧月就将此事放下了。
佛骨舍利之事,还需要寻找其他的线索。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忽然看到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迎面疾驰过来,马车车夫一边抽着马屁股,一边高喝道:“避让,避让,林家老爷有急事出城——”
马蹄和车辙扬起漫天灰尘,街上的百姓与商贩显然对这种情况极是熟悉,飞快向街道两边避让。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青色的杏子滚落在街道中央,一个小女孩从妈妈的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向那颗青杏追了过去,咿呀叫着:“杏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