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了勾唇,“有大人统领全局,良策频出,咱们底下的不过各司其职罢了,能有多少事?情?。”
陈洛川眉心一跳,暗骂这陆柒真是好不要脸!
他领监军是有圣旨的,不管这圣旨如何得?来,都代表皇命,代表他尊王。
帝位不稳,会叫天下人心浮动,战乱再起。他再如何厌恶皇帝也不会做了乱臣贼子,会全了这明面上?的礼数。
但是这陆柒干了什么?她?竟唆使了青州营盘数万的将士联合起来抗命!目无尊长!简直是犯上?作乱!
他含着几分警告,“陆将军,兵将同心是好事?,煽动人心的本?事?用在战场上?可以所?向披靡,但也要注意分寸,切莫过了头,玩火自焚。”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洛川说完这话,竟从对面女将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闪逝的轻蔑。
?疯了吧她?,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前朝有百战百胜的名将,其麾下士兵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只知其名而不知君上?。”
青年语气森森,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难不成陆将军亦有此志向吗?”
长风拂过,女将鬓角发丝微微晃动,她?轻笑?了下,“能练得?令行禁止的亲兵,便?是细柳营、陷阵营那样的程度,也只得?几千人。陈大人觉得?,我有何本?事?能叫青州数万人为我指使?”
“青州本?就不富庶,朝廷又克扣州府军饷,屡屡缩减每人份额,如今报上?去五万,顶多给下原先?两万之数,士兵早就吃不饱肚子,怨声载道!”
“我不敢对朝廷有怨言,只能叫士卒家中的妇人也来劳作,按后勤岗位原先?的分例一样发银子,这样一家子不用指着一个男丁的粮饷,便?有了喘息之机。”
“不过是想个法子,叫他们能挣扎着活下去罢了,他们拥护的或许是这法子,或许是活下去的机会,唯独不是我。”
“至于外头人乱传的那些东西,说我从哪里弄了钱来邀买人心…陈大人身在中枢,应当知道有多可笑?吧?朝廷可从未多给青州一分银子。”
克扣军饷之事?,陈洛川是知道的。前些年他有意激流勇退,对军务甚少干涉,但也听说了皇帝干的这些荒唐事?儿。
陆柒这样的做法,严格来说算是谎报了人数。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大家各立名目,心照不宣,平时无人追究也就罢了。
只是这样把妇人也算进去发军饷的法子还是少见?了些,他没未曾想到,无意之中动了人家的根基。
不过陆柒竟这样直言相告,陈洛川确是有些错愕,默了瞬才道,“陆将军心中有数便?可,不必事?无巨细地叫我知道。”
误会解开,此事?可以揭过,但陈洛川想了想仍觉得?十分不妥,忍不住道,“治军是严谨之事?,即使有些变动,也不要太新奇的好。”
给妇人发饷,说少见都是谦虚了,分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巧立名目的法子那么多,陆柒就非得?这么另辟蹊径么?
“太过与众不同,可不是好事?。”
这意味着对她?有影响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很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就像这次,他已对各营报帐睁只眼闭只眼,却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出这档子事。
“尤其给上官找麻烦!”
陆柒被他吼得?一震,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大人教训的是,末将谨遵教诲。”
虽然不赞同,但对方既有妥协翻篇之意,她?也没必要得?寸进尺自找麻烦,答应下来就是了。
妇人同工同酬的法子意义深远,军中开头影响民间,可以改善一地民生,借口要钱反而是次要的。
左右她?远在青州,关起门来干什么陈洛川又不知道。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具是不动声色。
姜月躲在树上?,听着他们了了几语便?达成了某种共识,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原来这才是陈洛川认真起来的模样,便?是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听着,也极具压迫感。
可陆娘子却能从容应对,甚至隐有反压一头的架势
——她?的确不太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能听出来,最后陈洛川是退让的一方。
若陈洛川对陆娘子有意,想必不会如对她?这般轻慢。
姜月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了下,她?管陈洛川对谁有意,只要不来找她?的麻烦,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只是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走?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迟迟听不到离开的脚步声,她?的心隐隐有点悬起来。
方才被她?们说的话分了神?,她?差点忘了,这两人是先?后来的,碰巧遇上?而已,可不是特?意约在了这里谈事?情?。
尤其陈洛川刚开始还发现了她?弄出来的动静…
陆柒发现了吗?
从陈洛川的角度,陆柒走来的方向正?好与她?重叠,或许会误认为那动静是陆柒走动时发出的,但陆柒自己?是很容易察觉到树上?有人的。
可她?方才又极其坦然地说了自己?给士卒弄银钱的法子…
那一段解释得?详细,不似旁的对话打?机锋,姜月即使不了解军中事?务,也听大致得?明白?。
无非是把后勤多用士卒家眷,再隐了性别照常报上?去,不仅不用多立名目要钱,还增加了士兵家中的收入。
早上?那亲兵刚给她?说过这件事?,只是显然偏颇了些,不及陆娘子方才自己?说的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