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小了,只有人的大腿那么高,奔走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这边才治好,那边的呻吟就已经微弱得?听不见。
“阿月,快去。”
“阿月,快过来。”
“阿月…”
手里扶着的人忽然面孔变化,从年轻的士兵变成一个老者,她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几下。
姜月瞬间睁大了眼睛,拼命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师父!师父!你说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听清。
熬到灯净油枯的人,死亡是?瞬间降临的。姜月永远忘不了,那日师父带着她匆匆走向下一个病患时,毫无预兆地忽然摇晃了两下,之后便骤然向后跌倒,在自己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梦境混乱,现?实的愧怍与过往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姜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救治流民的时候,她即使?力不能?及,好歹还可以?为?他们奔走。
现?如今,她却只能?眼睁睁的送这上千士兵去死,什么也做不了。
床榻微微凹陷,有人在床边坐了下来。
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
“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无用的善良太多,软弱得?叫人失望。”
“谁问你这个了!”陈洛川暴躁道,“她退烧了没有?”
陆柒轻哧,“你瞎?眼皮都?是?红的,烧得?厉害。”
陈洛川深吸了口气,“陆柒,不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此为?止。我姑且当你们是?女郎间的玩闹。”
陆柒挑了挑眉,刚要?开口,只觉床铺忽然动了动,低头看?过去,姜月正吃力地张开了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
“你说什么?”她顾不得?跟陈洛川理论,俯下身去听。
然而姜月却是?摇了摇头,散乱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粘在白?皙泛红的侧脸上。她用力掀起眼皮,看?向塌边长?身玉立的青年。
陆柒顿了下,直起身。
陈洛川一直盯着这边,姜月的神色变化一丝一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顿时大喜过望,走到床边蹲下。
这样清晰地看?着她一副憔悴病容,他又心疼得?不行,小心伸手在她颊边轻刮两下,帮她挑开碍事的发丝。
“想说什么,嗯?”
姜月慢吞吞地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艰难地摸到被角,想让口鼻完整地露出来。
她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扯不动厚重的棉被,只能?小小按开一个口子,微凉的空气从掀开的被角钻进去,袭上脖颈前胸,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陈洛川大惊失色,赶紧捉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又伸出另一只手把被子细细掖紧,“别乱动,别乱动。”
姜月像是因为被他打断而失了力气,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又半阖了眼睛轻轻喘息起来。
她没有余力抽出手,陈洛川便厚着脸皮拢住她微微发烫的十指舍不得?放开,又把手伸到她颊边让她偎着,只觉得?整颗心都?酸软得?要?化成一汪滚水。
放在平时,她是?绝不肯这么乖乖靠在他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