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过往
灰白色的背景,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一个背影单薄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宽松衬衫,杵着拐杖站在墙角。纤细脆弱的脖子微微向前倾,衣领下露出白色的绷带。
过长的黑发垂在肩上,碎发遮住死水一般的眼睛,脸色苍白,仿佛跟白色的墙壁融为一体,脆弱无助,下一秒就会消失。
方赫年的确说了实话,但出于私心他又隐瞒了很多。
背部被严重烧伤的方槐被送到医院,起初方槐的养父母愧疚担忧,四处借钱为方槐治疗。只是手臂轻微烧伤的方赫年每天又哭又闹,重症监护室内方槐伤口恶化,好不容易筹集的钱款送到缴费处,过几天就没了。
夫妻俩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方槐的情况稳定下来,又要高额的手术费,一笔有一笔的手术费用压得何丽君他们喘不上气来。
身心俱疲的两人在医院和家来回转,他们不能将怨气撒在孩子身上。
他们发泄情绪的方式变得单调——无数的争吵和拳打脚踢,互相埋怨,用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彼此,隔天又把乌青的伤痕遮起来,拎着保温桶去医院。
方父被开除了,将这个家庭彻底压垮。
原本干私活被捅出来後,学校对他的态度就很暧昧,再加上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地请假,上层通过决定,还是将他辞退。
由于方思杰违反了学校规定,学校并不需要付赔偿金,只是将他最後一个月的工资付给他。
无数次争吵,从埋怨对方,再到埋怨自己的家庭,最後心里的恶意被无数倍放大,他们对方槐的愧疚在卑劣的心思下,发酵成了虚僞的埋怨。
迈愿他为什麽没有将弟弟带离危险的地方,没有将弟弟看好,没有保护好自己。
在无数次埋怨後,话题最後都是:倘若当年方思杰没有固执地留下方槐,没有收养方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无法承担高额的医护费用,他们不顾医生的劝阻,让方槐出院,回家养伤。
每当长辈吵架时,方赫年就会缩在方槐的床上,无助地拉着方槐的手。
他看向哥哥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跟着爸妈的思路开始埋怨方槐。如果真的没有了哥哥,是不是爸爸就不会被辞退,家里就不会没钱,爸妈也不会每天争吵。
那天下着大雨,家里再次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方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黑色的垃圾袋,手臂苍白,额头滚烫。
方赫年看着发烧的哥哥,脸上激动的情绪怎麽也藏不住,语气里藏着激动:“哥哥,你还回来吗?”
方槐用冰冷的手背贴了贴滚烫的额头,声音沙哑,他垂眼看了看方赫年,转身出了门。
他没有回答方赫年,但孤单的背影却给了方赫年答案。
他看出弟弟希望他离开这个家,紧闭房门里的争吵在方赫年问出问题後就戛然而止,其实他们都得到这个答案。
方槐出了那道门,数年没有再踏进方家的门槛。
他拖着高烧的身体,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像一只被抛弃的猫,来到保安亭接电话,被雨水泡皱的手指擦干,在拨号时止不住地颤抖。
“黎悬哥,帮帮我。”
“黎悬哥,救我。”
方槐每次狼狈时,黎悬总像悲悯的国王一样,将他从泥水里捞出来。
方槐再次狼狈的离开方家,回到黎悬身边。
他们之前的不快翻篇,默契地没再提及上次的事件,养父母联系过方槐,电话里他们不咸不淡地聊着,粉饰太平。
方槐没在听到关于孔令羽的信息,上次的分别太不体面了,并且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畴。
他果断将孔令羽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産生了回避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