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皮肉撕裂的声音,没有出现,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朵盛开的银花,在眼前绽放,纤细的枝条从手腕上腾空而起,缠在手臂上,压在漆黑的焦土中。
旱魃被几根银白色的花藤缠住,往远处一扯,轻飘飘的甩飞了出去。
发丝黏在脸颊上,被一双冰冷的手捏起,苍白的指尖因着火焰染上了红。
徐行止看着自己的发丝,早已经变成了白色,在他的手中变成一点点灰烬。
季良辰的指尖在眼前轻轻颤抖,捏着头发的指尖悬在空中,“哥哥……”
“对不起,我好像又要食言了。”徐行止擡手,却看到手臂上裂开的水泡,鲜红的鲜红的血泡,叠着暗红结痂的血泡。
这一幕让他不敢擡头去看季良辰,也不敢想自己现在到底是一副什麽样子,太难看了。
将头低着,视线无法避免的落在面前的鞋上,原本纯白的毛绒拖鞋,变的黑漆漆带着燃烧层,几乎看不出拖鞋的形状,好丑。
“哥哥,这次我真的要生气了。”季良辰的带着无奈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真切。
“我找你找了很久,很久,为什麽不愿意再看看我。”
一声声轻唤,落在耳朵里只剩下寥寥几句,“不愿,看我吗?”
火焰在地面上闪动,依旧熊熊燃烧着,银白色的藤蔓被一次次的燃烧变为焦炭,又不断的重新生长,脚下的地面不停的颤动,硬生生被火焰烧到碎裂。
疼痛不及心底的酸苦,用尽最後的力气,提起头,扯着唇角,垫着脚尖,轻轻的吻在了季良辰的脸上。
看不清他的脸,唇只能触碰到一抹湿润的触感。
无论多麽用力都无法看清眼前的人,想要将眼睛在睁大一些,眼皮却变得无比沉重,如何也无法撑开,反而重重的的坠着,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想要对他说:我想陪在你身边,却无法说出口,意识控制不住的开始消散。
脑海中最後只剩下没了自己,季良辰回去的路要一个人,会孤单吧?想着想着,就连身上的痛苦也开始消散。
耳边只剩下季良辰的呼唤声,可渐渐的呼唤声也越来越远,周围变得安静,黑暗拥了上来。
徐行止看着无数人走向了死亡,可第一次落在自己身上终归是没有经验的,他早已经料到自己没有轮回,却也不知道自己死後会到哪里去。
周围是一片黑暗,擡手朝着前探了探,指尖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耳边忽然传出喧闹的交谈声,擡腿朝着生硬传出的方向走了一步。
暖黄色的光在头顶亮起,店铺房梁上悬挂的两展灯笼忽然亮起。
将黑暗驱散,熟悉的木架上摆放着他从时间中带出的物件,只不过上面覆盖着一层灰尘,灰尘落在地面,家具上,每一个角落都被灰尘填满,厚厚一层在灯下异常显眼。
手指轻轻擦过木架,上面立刻出现两道痕迹,灰尘随着他的到来被激起,在空中飘动,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就连出门时摆在桌面上的瓷杯都没有半分移动,只不过早已经看不到曾经装过水的模样,干枯的叶片,夹杂着深灰的尘土躺在杯底。
尘土沾在指尖,轻轻搓了搓,有了愣,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麽回事。
苍白的月光从窗栏中洒落,开裂的木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他在前厅四处看看没有发现任何生活的痕迹,想不通季良辰去了哪。
手按在通往後院的门把上,原本光滑的木栓,早已经因为许久没有使用变得卡顿,用力一擡。
“咔滋”沉闷的摩擦声在手掌下响起,带着些凉意的风从耳边卷过,带着厚重的尘土,灰眯了眼睛。
擡手揉了揉,擡眼,冷白的月光从头顶洒落,落在後院中,遍地银白的叶子铺在院落中,一层一层,叠的极厚,根本想不到有多久没收拾,落了多少季节。
院中生长的树比出门时粗壮几寸,枯萎的那半不知为何冒出银白的叶片,叶片在风中轻轻摆动。
池水还在不停的流动,激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着光,飞溅而出,落在院落中。
“吱吖”一声,摇椅晃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徐行止扭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怔愣在原地。
“他”躺在柔软的摇椅上,皮肤上的布满暗红的结痂,藤蔓落在脸颊被烧烂的皮肤上,却还是能清晰的看出下面的皮肉,被烧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可怕至极。
原本黑色的发丝,因着蓬莱州被毁,变为白色,落在藤蔓上几乎分不出来。
四肢上缠满了纤细的藤蔓,露出寥寥几块完好的皮肤。可身上的衣服却没有一丝灰尘,摆整齐无比,明明遍地落叶,却连衣角都被藤蔓小心翼翼的托起。
徐行止并没有看到季良辰在哪,却下意识觉得季良辰一定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