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是吗?不是你先收留我在你家过夜的吗?不是你偷偷在我家楼下等了一夜又一夜吗?不是你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卡点送祝福,还送了我一顶鸭舌帽吗?不是你邀请我陪你一起去海边玩的吗?我生病的时候不是你偷偷跑过来照顾我的吗?
“王帆,”他的眼睛更红了,声音里压抑着什麽,“不是你说以後不会再躲了吗?”
他看着我,就那麽撑了几秒,而後又坐了回去,“躲到这麽远的地方。你就那麽讨厌我吗?我让你那麽难受吗?”
我很快把眼泪擦干净,站起身来迎接来接我的室友。
“不是和朋友吃饭吗?怎麽这麽久。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浩明哥。”我笑了笑,“现在差不多聊完了。”
我只留了一个侧脸,却能感受到来自郑年隐的视线,穿透我的同时,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浩明哥侧过头去和郑年隐打招呼,我看见他的脸扭曲了下,站起身的一瞬间,我还是往前走了走,把人挡在了身後。
“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你冷静一点。”
“没有说清楚,王帆。关于我喜。。。”
“别说了!我说别说了!”我的脑子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腿上的力气瞬间卸了大半,只能依靠着室友的力气才能勉强站稳。
“我们走吧,快走吧。”
拐杖被我拿在手里,匆匆忙忙地逃走,很仓促,也很狼狈。
我们隐入餐厅拐角的角落里,确认他找不到这里,我猜终于控制不住颤抖,跌坐到地上,开始无声地哭泣。好在室友并不多话,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地陪着我。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只看到一个背影,走在人群里很显眼,但是依旧在人群中,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回忆在脑海里翻涌闪烁,我又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的那个笑。
他还以为我要自杀,其实是救我于水火。
我也从没觉得郑年隐的接近是负担,我原本已经像行尸走肉一样无趣了。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才再次感受到了阳光丶空气丶水和生命。
但我有一万个原因,最後还是接了一个但是。我想他顺利地过下去,好过拖着我一起。
我还是那样看着,一直看着他,在几乎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把那顶鸭舌帽扯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很多年以後我回忆起这个画面,还是会忍不住生理性难过。我的脑袋嗡鸣一声,像是瞬间涌入了很多水,压迫我的每一根神经,进而破坏我的视觉和听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那顶被扔掉了的帽子,和哭个不停的我。
後来我的腿还是没好,读完书下来兜兜转转做了理发师,搬了很多次家,好在我并不过分留恋什麽东西,陪在我身边的也永远只有那些东西。
我拿着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做了学徒。理发店在市区中心,对面是高档小区,那里很多人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
我学了三个月,师傅在真正敢让我上手去做。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位客人,眉眼之间很有一些熟悉的感觉,来的时候我正在为另一位客人修理鬓角。
她问我还有多久才能好,我拖着不太方便的那条腿去另一张桌子上拿我的工具,笑着回答说理发师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这其实不是什麽很礼貌的回答,师傅一直教我对待客户就要像对待上帝那样。
但好在这个女孩子只是简单打量了我一番,视线还是掠过了我的腿,没再说什麽,只是掏出手机发语音。
“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啊,我要先做个新发型,可惜理发师去吃饭了,得等一会儿呢。”
消息没法过去多久,那边就回了个电话过来,我只听到了一个简短的“喂”,然後她就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说话。
“我懒得跑那麽远了。店里有个人,腿不是很方便,可能是新手吧,我再等等就是了,你干嘛老是催我啊。”
我的手不稳,差点伤到客人的耳垂,连说了很多对不起,才做完了最後的收尾工作。
我有种不太好的直觉,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收起了放在角落里的拐杖,躲进了里边的休息室,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安全,进而转进了卫生间。
师傅的电话好不容易才通,我和他说店里有新客人,要办终身SVIP。他一听就要回来,我才挂断电话待在里面听声音。
店里没有一个人,我却躲在这里发呆。
等了不知道多久,师傅给我发消息说有人找我,我还没来得及回复,电话就打了过来,手机铃声响起来的瞬间,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我慌乱地调成静音,门外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你好有人吗?我要你来帮我办终身SVIP,但你要先出来才行呀小哥哥。”
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我继续沉默,她等了一会儿,大概是看我真的没什麽要出去的意思,也得不到反馈,才终于离开。我又像缩头乌龟一样在卫生间里缩了半小时才出去。
门一打开,我就和靠在墙边的人四目相对。
郑年隐不再是学生模样了。他的眉眼变得更深邃,情绪也隐藏得更加完美,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好像也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他真的走到更明媚的地方去了。
“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