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怎麽会骗你呢。你说你失忆了,那你说说,你觉得你丢了什麽记忆?”
“我也说不清。”
“对吧,你从小到大的记忆可以连成串串起来,不是吗?那就是你完整的记忆了。”
“可是我总是很难受。最近丶最近见到陆则之後,我就变得更难受了。”江之锦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发酸,那个梦以後,陆则变成了他的催泪剂一般。
“我是不是忘了什麽丶有关陆则的事情,对吗?”说到这里,赵老太太已经停止了动作,震惊地看着他,握在手里的拐杖不再“咚咚”地响,而变成了轻微的颤抖。
而後江之锦缓慢地丶郑重地说出了那句疑问。
“我被绑架过,对吗?”
“你。。。”
老太太什麽都说不出来了。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她也悔恨万分。她最宝贝的女儿为她生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外孙,只是遇人不淑。
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是她心中最难以磨灭的伤痛。她以为这道伤疤要永远磨平粉饰在心里,永远不会再被拿出来谈论,会成为尘封的回忆。
然而此刻面对江之锦渴盼的眼神,因此而痛苦的眼神,她又不得不败下阵来。于是她叹出一口气,摸了摸江之锦的脑袋,擡手招呼司机。司机调转车头,朝着相反的的方向开去。
“我的小锦也总要长大的。长大也好。”
这也是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四周只有少有的几户人家,不远处有个清澈的浅滩。江之锦的脚底踩在柔软的路面上,踩在松软的落叶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跟随外婆的带领,他走进别墅里,见到了一张面孔。他看着这个人,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个直觉——“他是医生”。
这人身穿家居服,看到江之锦的时候愣了下,又去看站在一边的老太太,却并没问什麽,只是点点头让人带他们去到另一个房间。江之锦跟人往前走,莫名回了下头,就看见这位“医生”对着手机和人发语音说些什麽。
佣人把江之锦带到了一个色调融合明亮的房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风景,让人很容易放下心底的防备和负累。
外婆没和他待在一起。
没过多久,那位医生走了进来。他并没问江之锦究竟想问什麽,只问了一个简短的问题——“你确定要知道事实吗?”
江之锦点点头。
落日馀晖,夕阳西下,鸟儿在天空盘旋丶成群朝南飞去。西边的云彩变橙变粉变红,最终归于宁静的蓝。
江之锦跟随着医生的指引,终于得以窥探那个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胆怯崩溃的自己,终于找回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他终于明白为什麽整个青春里都没有出现过父亲的身影,也终于明白为什麽每次过年他都会到外婆这里过,为什麽他从来没见过陆则,却会对他有着天然的厌恶,又总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和依赖。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他和陆则很早以前就认识,只是他忘记了而已。
他受了刺激,选择性地想要忘记这一切,在心理医生的疏导之下慢慢恢复了正常,唯独忘记了这一段记忆。
他坚信爸爸只是出了意外,所以他不让任何人提起爸爸,却还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想念,幻想有一个爸爸待在身边的圆满。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想要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要挟妻子的工具,是一个冷血无情的赌徒,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歹徒。。。
却唯独,不是一个合格称职的父亲。
他当然离开得干脆,甚至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没有想起关心江之锦哪怕一秒。
江之锦靠在窗边看了很久。外面没有灯,什麽都看不清。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在看漆黑的夜景,还是在透过漆黑的夜景看自己愚钝又还是会感到伤痛的心。
直到医生再次推门,轻轻地放下一份晚饭。全都是江之锦喜欢的菜品。
“难过也不能不吃饭,我听说你有个渣男白月光?”
医生倒是毒舌,撑在桌边直截了当。
江之锦对这个不怎麽礼貌的医生也没什麽倾诉欲,想叫上外婆走人,但很快被叫住。
“你外婆早都回去休息了。”
“你少框我。这明明外婆教你做的晚饭。”
江之锦一想到下午这人和自己说事实的时候那种随意的态度就来气。虽然他爸不是什麽好人,但这毕竟是他的伤痛。
这人也实在是有点人面兽心的样子,不知道怎麽当上了心理医生。
“啧。江之锦的外——婆——”医生朝门外看了看,“出来吧,别藏了。”
江之锦走上前去要和外婆说离开的事情,然後就和陆则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