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皇兄变成很惨很惨的人。
他的皇兄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人。
这方药膏被吸收得很快,也不容易被衣料沾染,谢临沅担心谢玉阑着凉,抹完药就给人套上了衣服。
刚套上衣服,就怀中就多出了一个小人影。
谢临沅垂眸,就见谢玉阑睁着双剪水眼瞳盯着自己。
都说孩童的情绪最易探查,谢临沅先前从未信过。
他那些皇弟,从小心思就深不可测,谢临沅也是在谢玉阑身上才体会到了有个弟弟的感觉。
可谢玉阑也和那些皇弟不同,就比如现在,谢玉阑整个人未语意先流,谢临沅几乎立马就知道了谢玉阑想说些什麽。
果不其然,只一息谢临沅便听见谢玉阑如玉石轻落瓷盘脆生生的声音:“皇丶皇兄好!”
谢临沅伸手揉上谢玉阑的脸颊,不到一秒却被人严肃扯了下来。
谢玉阑整个人趴在谢临沅怀中,像平常皇兄捧着自己的脸颊一般,举高手贴上少年的脸颊,慢吞吞却无比认真地说道:“皇兄是丶是。。。”
他皱紧眉,放下手捏住自己的两腮,屏息片刻再度开口:“皇丶皇兄。。。”
他越说越急,眼眶中泪水都急了出来。
“皇丶皇丶皇。。。”
谢玉阑挫败地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看着这一幕的谢临沅喉咙发紧,他把谢玉阑搂入怀中:“皇兄知道玉阑要说什麽。”
谢玉阑眼眶发酸,头一次这麽讨厌自己的结巴,大颗大颗地掉落,洇湿了谢临沅的衣襟。
“不哭。”谢临沅用指腹抹去谢玉阑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皇丶皇兄不丶不知道。”谢玉阑磕磕绊绊地说道,说完後就把脸埋进了谢临沅胸膛。
“那皇兄不知道,玉阑告诉皇兄好不好?”
“不丶不。玉阑说丶说不丶不好。”谢玉阑委屈拒绝。
“皇兄不嫌弃玉阑的,我们玉阑以後肯定会好的。”谢临沅把谢玉阑的脑袋从自己怀中擡起,认真说道。
谢玉阑却没有因为谢临沅的话得到安慰,他摇摇头:“可不丶不是现丶现在。”
知晓谢玉阑和自己的结巴杠上了,谢临沅的心头浮上一股酸涩。
谢玉阑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弟,他自然也心疼。
他其他的皇弟都在母妃的疼爱下长大,在雕甍绣槛的皇宫长大。而谢玉阑从出生起,面对的只有冷落萧条的冷宫。甚至在谢临沅不知道的时候被欺负,患上了结巴。
一想到此,谢临沅便心疼。
这是他前十五年从未有过的情绪。
“没事的,玉阑慢慢说,肯定能说完整的,皇兄听着。”谢临沅换了个话头,重新说道。
眼前人垂下眸子,似乎陷入了思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扯了扯自己两边的脸颊,擡眸全神贯注盯着谢临沅的脸,声如蜗篆音若拖丝:“皇。。。兄。。。”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又要卡住,谢玉阑顿住了。
再次开口更加缓慢,如蚁磨枯砚:“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人。”
一口气说完,谢玉阑几乎喘不上气,他小口张着唇,快速汲取着空气。
谢临沅等谢玉阑喘过气来,才弯着眸子认真回应道:“玉阑是皇兄在天底下最最喜欢的人。”
稚子之心,昆山片玉。
于他而言,谢玉阑有着天底下最真诚的心,是鲜少有人能有的。饶是谢临沅自己,也不保证自己如此真诚。
在这偌大的深宫中,谁人都披上了一层虚僞的面具,而谢玉阑却是没有的。
他稚嫩丶真诚,将一颗真挚的心全部奉献给了对他好的人。
任谁都会喜欢这种人的。
就算是他母後,也在看见谢玉阑後,将那串说着要送给他日後的亲生弟弟或妹妹的长生锁送给了谢玉阑。
谢玉阑不知道谢临沅再想些什麽,却在听见谢临沅话的瞬间笑了起来。
谢临沅收回思绪的那刹那就看见谢玉阑笑从双靥生。
孩童的眼角微弯如新月,眸中水光潋滟,似有星子摇落。
谢玉阑的脸颊撞上谢临沅的,用力在上面蹭了几下:“玉丶玉阑也丶也最丶最喜欢皇丶皇兄。”
他的力气脆生生地大,撞得谢临沅的身子都晃了晃。
林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的儿子笑得声如青竹乍折,清朗透水,怀里抱着那个捡回来的孩子,两人分外亲密。
她擡手,拦住剪春想要禀告自己来的心思。
等到谢临沅回头,便发现他的母後站在门前,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他正了神色,把谢玉阑抱着放在地上,站起身对林轻行礼:“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