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时间拉紧了谢玉阑的马缰,将他护得更紧。
然而,混乱之中,不知是谁的马受惊猛地撞了一下谢玉阑所骑小马的臀部。
小母马骤然吃痛受惊,发出一声长嘶,猛地扬起前蹄,而後不顾一切地朝着与人群撤离相反的方向丶林木更深的密林中狂奔而去!
“玉阑!”谢临沅脸色骤变,厉喝一声,当即猛夹马腹就要追去。
“殿下!危险!那熊可能就在那边!”身旁侍卫急忙劝阻。
“让开,”谢临沅愠怒,他看向侍卫,“我的话不能听吗?”
侍卫踌躇了片刻,最後还是放下手中的长剑,给谢临沅让开了一条道。
倏地,踏云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疾射而出,追着那抹惊慌失措的银狐色身影,瞬间没入了密林深处。
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
谢玉阑死死抱住马脖子,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马匹惊恐的喘息声。
他记得刚刚自己听到了马屁股被鞭子抽打的声音。
可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在极度的恐慌下産生的错觉。
树木的枯枝不断抽打在他的斗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谢玉阑吓得闭紧了眼睛,只会发出破碎的呜咽。
不知跑了多久,受惊的小马终于力竭,速度慢了下来,喘着粗气,不安地踩着积雪。
谢玉阑颤抖着擡起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密林。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雪花不断从枝头坠落发出的轻微“簌簌”声。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使得林间光线昏暗,更添几分阴森。
“皇丶皇兄。。皇兄。。。”他带着哭腔小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和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试图按照少年时跟着谢临沅学的骑射,想要拉扯缰绳调转方向,可小马只是焦躁地原地打转,根本辨不清来路。
也不知在这处僵持了多久,雪势越下越大,很快覆盖了来时的马蹄印。
恐惧从雪地里生出的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突然间,谢玉阑想起来方才有个武将说有冬眠时惊扰了熊。
这里不能久留。
这麽想着,他笨拙地想爬下马背,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因为手脚冻得发麻且恐惧过度,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跌进厚厚的雪窝里。
厚厚的雪瞬间灌进了他的领口,激得他一个哆嗦。谢玉阑挣扎着想爬起来,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刺痛,似乎是扭伤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而饱含威胁的兽类喘息声,伴随着沉重的丶踩碎枯枝的脚步声!
谢玉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浑身颤抖地捂住自己的嘴,将所有的惊呼死死堵在喉咙里,整个人蜷缩在雪窝中,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迅速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
那厚重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嗅闻着什麽,然後缓缓地丶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这边靠近。
另一边。
谢临沅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沿着雪地上最初清晰的马蹄印一路疾追,但风雪越来越大,痕迹很快变得模糊不清。他不断高喊着谢玉阑的名字,声音在空寂的林间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恐惧,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丶几乎要将他理智吞噬的恐惧,像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
他不再顾及什麽皇子仪态,什麽从容冷静,此刻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最亲近的弟弟的普通人。
他的脸上再无平日的温润疏离,只剩下焦灼丶恐慌。
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衫,又被寒风冻透,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万一的寒冷。
“玉阑!玉阑!”他的声音因为过度呼喊而带上了一丝沙哑。
就在他几乎要被恐慌淹没时,前方隐约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
谢临沅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猛地打转缰绳,骑着踏云驹朝着声音来源冲去。
穿过一片密集的枯木林,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匹小母马不安地徘徊着,而就在不远处,雪地上一片狼藉,有明显的挣扎翻滚的痕迹。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几步开外,雪地上赫然有着几个巨大而清晰的野兽掌印,旁边还散落着一截被撕扯坏的丶银狐毛的斗篷碎片,旁边甚至还有几点溅落的丶已然暗红的血迹。
谢临沅说不出话,几乎失声,他跌下马背,扑到那片狼藉的雪地中,捡起那截破碎的斗篷碎片,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巨大的恐慌和後怕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