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铜鼎,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中意味不明。郢都城外江上的水波,那时候山里的山风,盛满他的双眸,无声暗涌。
“喜妹,太喜欢听你讲故事了。”阿姮静静的挪开目光。
喜妹感慨:“天下九州,凡是铸造在九鼎上的,都是王的领土!怪不得从古至今就有以九鼎定九州的说法。”
“我们去那边看看。”阿姮拉着喜妹的手走了。
芈渊讨了个没趣,面无表情的看向铜鼎上的纹饰。
鼎身上,除了九州的山川风物奇禽异兽,还有一些其他的画面。
狩猎,逐鹿,征伐,杀俘以祭祀,接受四方的臣服和贡物……
安静的画面传递出质朴的杀伐气息,令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他按在腰间刀鞘上的掌心发热,刀鞘里的那柄铜剑好似感知到主人的心情,从鞘里发出无声的啸吟。
芈渊定住心神,眸光散漫的,朝最高的一座巨鼎随意一瞥。
巨鼎以四根高大的铜柱为底座支撑起来,鼎的底部竟然还有纹饰。
芈渊驻足,弯腰细看。
两个半圆的图案合在一处,似曾相识。
“阿姮!”他沉声唤她,一脸肃色。
几个人围上来。
除了褚良那天不在场,剩下三个人均一眼看出,巨鼎底部的图案,就是给商王铸王剑的铸剑师的名氏。
图案旁边铸刻着三个铭文。
“写的什麽?”喜妹问。
阿姮盯着铭文看了半晌,才开口:“有陨氏。”
轻柔的嗓音里遏制不住激动和颤抖。
这是商王铸剑师的名氏,也是她的阿父和祖辈那些铸匠继承下来的姓氏。
也是她的姓。
贵族有姓,小民无姓只有名。
庶民中唯一的例外,是那些拥有超群技艺的工匠,能得到王的赏赐,拥有名氏,并将之传承下去。
“太好了!知道了铸剑师的名氏,我们在查阅前朝典籍时,就更方便了!”喜妹也很兴奋。
褚良问:“可是为什麽叫这个名字?”
“这有什麽奇怪的!九鼎看过了,我们快些回去,到典藏室把有陨氏的记载找出来!”
喜妹跳起来,拉着阿姮往回走。
阿姮点了点头。夜已经很深,他们该回去了。
芈渊跟在阿姮身後,擡头看了眼夜空。
陨者,天外来石。
今夜星空璀璨,没有流星。
四个人说走就走。夜路不明,褚良怕喜妹从山上摔下去,仍是不由分说的把她背起来,一路朝山下狂奔。
芈渊亦没有说什麽,把阿姮扛到後背上,跟着下了山。
阿姮埋着头伏在他背上,死死的闭着嘴,不再说出一个感谢的字来。
隐约看到山脚下的马车,芈渊把她放下。两个人都隐约松了口气。
阿姮刚要朝喜妹走过去,被芈渊叫住。
“真的感激寡人,就不要只是嘴巴上说说。”
“你要怎样?”阿姮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脸上布满了僞装,只有两只眼珠子能看得清。
夜色朦胧的林中,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亮。
“再亲我一回,像最後那天早上那麽主动。”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说完,懒洋洋的站着,挡在她面前的山路上。
山脚下,喜妹和褚良在说话,听不清。
阿姮走到他跟前,他松垮的挺直腰板,依然不动。她只得抓着他胸前的衣裳,踮起脚尖,仰头把唇送上去。
被一只粗粝的手掌在半空中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