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追了出来,“大夫人!”
申大夫人转身,漠然的看向她。申家的两个男人,都是为了这个女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个是一生的婚姻。另一个,被她和亡夫深爱的,寄以美好愿望的,拥有没有缺憾的人生的孩子,她的“无缺”,如今成了一个肢体残缺之人。
她可怜的儿子,她甚至是在他重伤昏迷的时候,才从他的呓语中得知他那份苦涩的心思。
怎麽能没有怨?
可怨她又有什麽用?
“姮夫人珍重,此去一别,你我以後没有机会再见面,也毋需再见。”
申大夫人说完,上了马车离开。
在阿姮迷蒙的泪眼中渐行渐远,融入北方的原野。
熟悉的粗犷气息靠近,将她搂入怀中,“申叔偃成亲了,我们也回郢都成亲,好不好?”
她靠在他怀里,扭头回望他,含着泪朝他微笑,就是不答他的话。
她的脸色不太好,小脸蜡黄,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不是今天见到申大夫人突然变成这样的,已经好几天了。芈渊以为她还没从隗蹇的惊吓中缓过来。
“等回郢都了,让司巫给你看一看。”他对甲的医术表示怀疑。
阿姮说:“听说司巫病了,病得很严重,还是莫要麻烦他老人家。”
芈渊在她身後长长的呼了一息,她的後背跟着起伏。
“出来太久,寡人是该回去看望司巫了。”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
芈渊令三军拔营,从楚蔡边境撤军。
临走前,景梁跟国君告老请辞。他出使蔡国两年,东奔西跑的,倒是把胆量锻炼出来了。跟国君喊完话,就从三军中召走景氏私卒,带着人气呼呼的先走了。
其他卿大夫们看到景梁的举动,心下哗然。然,畏惧于国君的威势,不敢造次。
芈渊满不在乎,这些卿大夫和他们的私卒本来就是来凑数的。他的王卒才是他手中的重器,一部分随仲其箕留守东夷,一部分在这一次随他越过汉水,朝北方诸国伸出试探的利爪,为将来和晋国一战积蓄力量和勇气。
他斗志昂扬,走在重振武王荣光的路上。可在当下,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
返回郢都的路上,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阿姮的精神头却越来越差。甲一路上都在给她看诊,给她用药,丝毫不见起色。
大军抵达祭台的时候,阿姮已经虚弱的无法动弹,时常陷入昏睡中,无法陪他再往前一步。芈渊对甲完全失去了耐性,拔剑要杀了他。褚良和两广侍卫上前劝阻,国君盛怒不已。
“王上!”阿姮拽住他的袖子,晕倒在他怀里。
“阿姮!”
她被他叫醒,脸上挂着苍白的笑,“我梦见了我的阿父,我想他了,还有我阿母。”
侍卫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说,要甲赶快占卜解梦。
芈渊抱着她突然静下来,一动不动。
她的阿父。她说过,被仲其轸杀掉的阿父。
是不是仲其轸杀了她的父亲?他不知道。
也许吧。
她的阿父要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了。
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芈渊的面庞瞬间惨白,胸腔陡然抽搐,从喉咙里喷溅出一口鲜血,洒到她的衣裳上。
“王上,对不起,对不起。。。。。。”阿姮哭了,颤抖着摸他的脸,擦他唇边的血。
她天天盯着,他胸口的伤明明已经好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直在跟他道歉。
一旁,甲摆放卜骨的手抖个不停,根本无法占卜。
芈渊把她放到榻上,说:“我去找司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