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松清侧头,视线从诺拉转向他刚才一直没有关注的队友,他这才发现云应闲的脸色要比往日白上几分,简直算的上苍白了,额角好像还有细微的汗珠。
他的搭档虽然极力在僞装成游刃有馀的样子,但实际上很不舒服。
这个发现让苏松清一惊,是因为紧张丶恐惧吗?不对,是身体不舒服?可进入游戏前,他们都做了全面的体检,基本可以排除突发疾病的风险。难道是……
“南方位上排第五张。”苏松清正想着,後脑勺的小辫子突然被拨了一下,云应闲挑眉,嘴角勾起,轻声逗道,“还不快点,小发牌员。”
云应闲的表现与往常作弄他时并无二致,但苏松清却更加确定了云应闲的状态不对劲。
南方位上排第五张正好是离苏松清最近的那张牌,他擡手就能碰到。不知这幅麻将是特制的还是规则限制,此刻和麻将差不多高的他居然有力气扒着缝隙的一点点着力点将这块麻将牌拖动。
光滑的银色金属质感的麻将顺着苏松清的劲从砌好的“城墙”中滑落,砸在牌桌上
但碍于体积差,想要不被其他人送到云应闲的牌阵里,显然还需要第二个人的帮忙,两个人一起擡过去。苏松清见柳烟此刻正在往这边跑,便环视了一下周围情况。
现在牌桌上除了他们三个活人以外,还站着三个类似稻草人的头发丝人,看起来像高速气流运转形成的半透明人和三个木头人,应该便是诺拉丶莉莉和森各自变出的“观赛者”。
9个类人玩偶散乱分布在牌桌上,一动不动看着还有些渗人。苏松清看着金黄色的发丝小人,有瞬间晃神,脑子里像是有什麽思绪飘过还刺了他一下,却没有被抓住。
“苏苏,三丶二丶一。”柳烟的话再一次打断了苏松清的思绪,他连忙使劲和柳烟一起将麻将擡了起来,往云应闲的牌堆走去。
苏松清所处的位置本来便离云应闲最近,此时也只需几步路即可。
“是你们特有的相处方式吗?”柳烟走着走着突然开口说道,“可能是我多嘴,但小苏,在游戏中走神是很危险的事情。”
“多谢提醒。”苏松清顿了片刻,才回应道。他这时才有了一丝与之前游戏不同的感觉——他现在是独立健康的个体,不像之前一样由云应闲照顾,可以将个人安危完全放心交给云应闲看管。
麻将牌的重量像是卡好了在两个人力量承受范围,将麻将牌放下时,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苏松清估计了一下他们两人的所用时间和距离,估算了一下,如果要去正对面的西方位取牌至少需要一分半。
云应闲翻开牌面是一张二筒,很幸运地跟手上的牌抽成了一个对子,不过除却这个对子,他的牌依旧烂得没眼看。他自己也想已经放弃这个牌局一般将中张的五筒随意打出,被对家的莉莉碰下。
接下来几圈,云应闲出于时间限制和对他们的保护,一直只选择在南方位摸牌,摸上来的牌不算好,基本没有进张,反而喂了莉莉和森好几张牌,牌局对他们更加不利了。
柳烟明显有些担心,搬牌时几次都想说些什麽,都被卫承志按下。他们两队第一次合作,既然决定由对方主导,他们就不要随意扰乱那两人的节奏。
云应闲却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撑着脑袋加入了莉莉和森的闲聊,“好巧,我也想劝劝我母亲早死早超生。你们有没有什麽好法子。”
“这种事情只能自己看开,哪有什麽法子。”莉莉依旧柔声细语,“你们这样孝顺的小孩子平日里多陪陪家里人,就够他们宽慰了。”
这个对话让几人听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应闲提及自己母亲,显然是因为上次阿琳娜公主的反应,在这故意试探同为卡瑞国人的莉莉。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莉莉竟然还能平静的说出“孝顺”二字,反倒是真哄堂大孝。
森也接话,“我母亲就是太爱父亲,每日里瞎折腾自己,都快把眼睛给哭瞎了。可惜父亲又不在乎她,折腾得家里人都不开心的。我待在家里哪能宽慰他们,不如来打麻将快乐。诶,正好,二万,胡了!”
森也胡牌了,看其掩不住的笑意,柳烟猜想应该不会是小胡,皱着眉头看向云应闲一瞬又收回到云应闲的牌面上,开始回忆进入游戏後他们的每一步选择,思索是否有错过的可供破局的线索。
所幸云应闲手气还是比较好,在森胡之後,很快也赶在莉莉之前自摸,而且胡的是七小对,也勉强算是大胡。
“呼,看来我今日手气真不咋地。”莉莉也不在乎,将牌一推倒就开始数筹码递给诺拉。
第一局结束,目前诺拉第一,天胡96分,森第二,清一色大对自摸,0分,云应闲第三,七小对自摸,负40分,莉莉第四,负56分。
“均下来一人减重十斤,正好帮我迈过平台期了。”随着牌局结束,柳烟也不再焦虑,转言宽慰道,“正好下个戏王导要我瘦个二十斤,云少爷您至少还有10分的筹码可以用。”
吃了上次洗牌时的亏,此刻他们观赛几人都在牌桌边沿站着,以逸待劳地看着机械臂咔咔地伸起准备洗牌。
“别瞎操心,不说一斤肉,小苏警官少根头发我也舍不得。”
“你这小子口气不小,你一时走运还能一直走运不成?”唯一没有胡牌的莉莉冷哼道,“下一局定要让你大出血。”
“拭目以待。”云应闲对着莉莉讲话,却依旧用手撑着脑袋,食指扣在太阳xue处轻轻打转,眼神在牌桌上飘忽不定,眉头微蹙。
柳烟有些摸不着云应闲此刻的表情,是身体不适,还是在担心苏松清。
下一刻,她便听到了苏松清的声音从牌桌中心传来“云应闲!”
她看见苏松清纵身向前一跃。在身後的麻将即将砸到他的时候,一颗浅绿色的物体飞速掠过牌桌率先触碰到苏松清的身体,推着他抢先一步进入了牌库当中。
“他什麽时候跑过去的!”苏松清在上一轮洗牌时脚腕受伤,被莉莉吹到南边後,无论是摸牌还是出牌,都一直在靠近云应闲的区域活动。此刻居然趁着莉莉与云应闲交流不声不响地摸到了牌桌中心去。
那团浅绿色的物体应该是云应闲游戏前特地去为苏松清买的软糖,据说是有安抚精神的作用,由于苏松清体质特殊,云应闲往她呵卫承志这都塞了两颗。所以那个角度,应该是云应闲故意射出那枚软糖,将苏松清送入牌库中。她突然明白了苏松清的想法,“他难不成是想?!”
卫承志沉着脸点点头。
苏松清已经不见身影,後面被机械臂推成小山的麻将紧接着如瀑布般倾泻入牌库,柳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疯了吗?”
“小烟,别想太多,做好下一局的准备。”
柳烟点点头,擡头看向依旧在跟莉莉和森聊天的云应闲,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可怕,不是因为接下来的游戏,而是云应闲和苏松清这一对搭档。很难想象一个人,上一秒还说着少一根头发都会舍不得,下一秒却可以干脆利落地送他进几乎不可能生还的地方。
这还不是他们事前早有谋划,仅仅是喊一句的默契。柳烟转眼看向卫承志,如果是她,就算卫承志再坚持,权衡再多利弊恐怕也难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