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村里唯一还能走动的几个老人,在村正何老蔫的带领下,跌跌撞撞地从歪斜的土坯房里奔了出来。
何老蔫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长衫勉强算件囫囵衣裳,他老脸激动得通红,以为是县里终于想起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发救命粮来了。
“官…官爷…”
何老蔫扑到那匹神骏的白马前,身子往前一歪,眼看要跪倒在尘土里,声音都带着哭腔。
“小人是何家庄村正何老蔫!”
“可是…可是赈济的粮米到了?救救…救救我们何家庄吧!”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呢,一阵金铁之声就吓得他整个人硬生生收回了往下跪去的动作。
“锵锵锵!”
十几个穿着崭新短打、腰系靛蓝汗巾的少年郎,个个精神抖擞,步伐整齐,正是盐铺里那些曾经的乞儿,如今被训练得有模有样。
见到了何老蔫的动作,顿时齐齐将腰间今天新配发的腰刀抽了出来。
这些佩刀都是自己老娘从拼夕夕上四十块钱一把买回来的。
连砍砍乐都算不上,全都是激光切割的大铁片子,但是观感却格外的唬人。
电镀过的刀身雪亮无比,出鞘时寒光闪烁的何老蔫浑身一哆嗦。
难不成是来了盗匪?
这个想法刚一出,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这村里算上喘气的都没啥玩意了,都不值得人家这么多人出来一趟的草料钱。
唐清婉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跪在尘埃里的枯瘦老者,又掠过远处那群衣衫褴褛、眼窝深陷、如同地里钻出来的饿鬼般的村民。
最后目光在何木生和他身旁眼神闪烁的马寡儿身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老人家请起。”
利落的翻身下马,唐清婉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朗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用的是官话,却又夹杂着一点古怪的口音。
“某非是官差,乃是镇上的客商。
此时岁月艰难,见民生凋敝,于心不忍。
特来此征募些青壮男丁,随我商队做些脚力活计,管吃管住,日结工钱。”
说着,唐清婉指着后面从青篷车上下来的张永春道:
“那便是我们东家!”
“用工?还给工…工钱?”
何老蔫愣住了,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茫然和不信。
这年头,给口吃的就是天大的恩情,哪有人用工啊!
更遑论工钱了,那都是梦里才有的东西。
而唐清婉也不再多言,手中马鞭随意向后一挥,转身来到张永春身前。
“东家。”
张永春带着何家姐妹来到何老蔫身前,看了一眼,没说别的,而是开口问道:
“你这里,谁家的锅最大?”
何老蔫看着眼前冠带整齐,衣着华贵的张永春,赶紧回话道:
“回这位贵人,小老儿家里的锅最大。”
“给你一斗粮食,把锅抬出来。”
张永春点了点头,叫了几个穿着簇新靛蓝短打、精神头十足的小乞儿,跟着兴高采烈的何老蔫去了何老蔫家。
因为锅很大,何老蔫还主动指挥着小乞儿们把灶台三五下推倒,把铁锅拿了出来。
搬下几捆劈好的干柴,几个小乞丐在村口空地上飞快地支棱起来。
乞丐搭灶台属于是祖传的手艺,这帮原来讨饭吃的小孩们都知道怎么架火,放柴才能让水尽快烧开。
此时后面的一群爬的爬,拐的拐,费尽了浑身力气才来到村口的村民们看到张永春在门口支起大锅来,都是齐齐的咽了口唾沫,眼睛里露出贪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