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明绰感到乌兰徵像是飞上来的,从背后拥住了她,两只手臂绕过来,替她狠狠勒住了缰绳。枣红马被勒得前蹄扬起,在空中猛蹬,她被这力道一掀,往后倒去,背上却抵到了一片坚实的胸膛。枣红马嘶叫着,前蹄重重落地,终于停了下来。
明绰被乌兰徵从马上抱下来,本想自己站住,可是腿一软,又往下倒。乌兰徵一把把人抱住,一条手臂铁铸的一般,拦在腰上,竟然抱得人生疼。
明绰一是吓得还没回过神来,身上没力气,二是刚被他救了,也不好态度太差。微微挣了一下,他不放,便只好声气弱弱地说了一句:“我要吐你身上了。”
乌兰徵立刻松手。明绰倒不是吓唬人,她真的要被颠吐了,一从乌兰徵怀里挣出来就直奔旁边一条小溪。一个趔趄,十分狼狈地摔在了溪边。胃里翻了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刚才被风刮了无数道口子。
乌兰徵站在她背后问:“不会骑马为什么逞强?”
明绰闭了闭眼,拂了拂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深呼吸了两下。既站不起来,便在溪边坐好。看在乌兰徵刚才救了她的命的份上,她决定把这句话忍过去。
“没有逞强。”明绰转过脸,“我不是已经跟陛下说不比了吗?”
明明是贺儿冲使坏惊了马。
但乌兰徵还是说:“既然不会,一开始就不该上马。”
明绰狠狠翻了个白眼。这事儿她确实是失策了,那也不用乌兰徵在这儿说风凉话。也不知道他这人是真的不太会说话,每每三句话之内就能勾出一股邪火,让她的理智荡然无存。但她瞧着他殿上与群臣应酬,这不是一套一套的很会么?他能驭下,就不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人好好说话。偏生到她这里就总惹她生气,肯定就是故意的!
明绰环顾四周,枣红马不知道已经把他们带到了哪里,早已看不见马场中的凉亭,四周也都稀稀拉拉有了树影,恐怕都不在御林苑内了。她想转头回去,又不知道能怎么回去。她是绝对不可能再上马了。两人就这么僵着,明绰越想越气,突然抄起了手边一块石头,用力向乌兰徵抛去。
乌兰徵偏头一躲,微微睁大了眼睛。明绰马上又抄起一块石头,还想再扔。乌兰徵干脆往前两步,先发制人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又是为什么?”乌兰徵问得真心实意,“我现在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上次扔砚台还可以理解,这会儿又算什么?行刺么?
“因为我讨厌你!”明绰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很孩子气,脸都有点儿发烫。但既然说出口了,便不管不顾起来,又恶狠狠跟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乌兰徵也从来没有这样被人讨厌过。他一时怔住,也坐在了地上,看着明绰,非常困惑地眨了眨眼。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是你自己愿意的。”乌兰徵很讲道理的口吻,“你皇兄根本就不想送你过来,是你执意请求的。”
“我……!”
明绰噎住了。这都是事实,她讲不出话反驳。无法言说的委屈比刚才那股作呕的冲动还要猛烈地翻上来,明绰忍了又忍,眼泪还是突然涌了出来。
乌兰徵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我不立你为后不是应该正合你意么?”
“你混蛋!”明绰狠狠地一抹眼泪。
同样是嫁,却少了皇后的尊荣和权力,明绰才不信他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
乌兰徵都让她骂愣了,语气有些哭笑不得:“那……我把你送回建康?”
“不行!”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明绰抬起一双泪眼,气冲冲的:“立我为后!”
乌兰徵笑了。从来没有谁用这样的态度,这样直白地跟他提这样的要求,他一时之间除了笑,竟想不出别的反应。
“你这么讨厌我,还非要做我的皇后?”
明绰别开脸:“这跟我讨不讨厌你没关系!”
乌兰徵:“那跟什么有关系?”
明绰觉得他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跟他说话,自己坐在溪边掉眼泪。她也知道在他面前大声哭很丢脸,所以不发出声音来,只是咬牙切齿,手都握成了拳,哭得无声又全力以赴的。乌兰徵用视线在她周围飞快地扫了一圈,确定没有顺手的小块石头了,才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他并不说话,等着她自己平复下来。
明绰从前不怎么跟萧盈使小性子,但真要气到这份上了,萧盈绝不会不哄的,只怕早已十八般手段使尽,先把错认个遍。但乌兰徵不哄,明绰反而也不好意思哭了。她在他沉默的注视里抽抽鼻子,理智终于慢慢回笼。
乌兰徵是亲自上阵领兵的雄主,想来不是可以随意被冒犯的人。她气也撒了,骂也骂了,石头都朝他扔了两颗,全然不把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竟也没跟她生气,看来叱云额雅说得不错,乌兰徵的脾气其实不坏。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跟乌兰徵好好说话,明绰泪痕未干,脑子里已经飞快转起来,她应该跟自己的夫君说什么?
她想起方才段太后的话。明绰当时听得心里舒畅,但她又不傻,不会真的以为段太后想看到乌兰徵自取其辱的那一天。如果乌兰徵是被迫才立她为后,对谁都没有好处,她的日子难过不说,两朝也肯定一有机会就会打起来。太后说得四两拨千斤,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