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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坏女人(第1页)

7。坏女人

唐思卓检查完肖桐给她额外布置的数学题,满意地在全是对勾的卷面上给自己画了一朵小红花。她晃来晃去,把耳朵朝房门又贴近几分,好像这样就可以提前听见肖桐回来的动静。入冬後,天黑得早,于是在她的功课丶钢琴丶言行举止都挑不出刺儿的时候,肖桐会允许她晚饭前在院子里玩上半个小时。唐思卓又看了眼墙上的钟,肖桐去做这周的美容保养了,一般五点半到家,现在五点二十八分。她在心里默默许愿时间走得快些,渴望下一秒就能听见进门上楼的脚步声,却又不敢离开书桌,生怕肖桐回来看她没在学,就要骂她坐不住,一心只想出去玩。

她等啊等,等到楼下终于传来响动,她雀跃的心思恨不得立马飞出去,却听见了肖桐的尖叫。防盗门被砸得邦邦作响,最後不知被谁推开,又砰地一下砸在墙上,于是叫骂丶诅咒丶呻吟丶打斗,各式声音涌入客厅,交错回响。

唐思卓的身体仿佛被冻结在原地,甚至感知不到恐惧,只觉心脏在瞬间膨大,占据整个胸腔,皮肉被撑得失去血色,在爆裂的边缘挣扎。有陌生女人的声音,似乎在骂肖桐,脏字里夹杂着几句唐思卓听得懂的话,说肖桐又脏又贱,只能靠爬男人的床茍活。

不知过去多久,喧闹终于随一声玻璃碎裂的暴响结束。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唐思卓産生不详的预感,她慌乱地看向自己的床丶窗帘丶书桌和衣柜,想要化作任何一个物件躲藏在家具里。

然而楼梯响起了脚步声,拖沓丶摇晃,一声一声,慢慢靠近。

唐思卓的四肢开始剧烈发抖,牙齿也不住打颤。她祈祷那脚步声再久一些,久到经过她的门前而不停歇。可它停下了,停在她的卧室门前。

门被推开刹那,她在夕阳的逆光里,看见肖桐蓬乱的头发,滴血的唇角,和恶鬼一般怨毒的眼睛。

肖桐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姿态将唐思卓搂进怀里,亲昵地蹭着女儿的脖颈,声音轻轻的。

她问唐思卓,“以前你舅舅抢我碗里的肉,他们说我是呆子,说我活该,怎麽反过来还是我的错?”

她又问唐思卓,“明明是她自己守不住男人,为什麽要怪我?”

她的双臂越收越紧,唐思卓在窒息的痛苦里感受到母亲温热的亲吻。

“你也觉得妈妈没有错,是不是?妈妈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和妈妈永远是一体的。。。。。。妈妈也是为了你。。。。。。”

懵懂而混乱的思绪早已无力调动躯体,细嫩的胳膊受蛊惑寸寸擡起,环抱住母亲的脊背。

唐思卓记起她背诵的范文,写冬日暖阳里,母亲的怀抱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于是她空洞的视线缓缓回落,收束在安抚母亲的指尖。

她想,这应该是幸福的瞬间。

曾夏生翘掉了下午的活动课,从学校後门的栅栏里挤出去,反正即便被老师发现,也无非是挨大人一顿打。他根本不明白在这里学几何念古诗有什麽意义,及格的分数还不如两双棉袜实在。

蛇皮袋就藏在他的书包里,和那些褶皱污损的课本练习混杂一起,他又把校服外套脱下来,也塞进去,只穿一件肥大的毛衣。他跑到公交站,动作麻利地挤进人群里,蹲腿弓背,缩起身子,擦着一米二的线上车,还抢到一个座位。八站地儿後,曾夏生在江明市城郊的自然公园下车,快速跑向对面的别墅区。

这块成年人混不进去的顶级小区,对他来说如同宝藏,不用跟旁的拾荒者争抢,垃圾桶里总是满满当当,经常还能捡到废弃的衣服,只要一周来一次就能基本满足他的需要。虽说几个月前差点在这儿被冤枉成小偷,但也有别的收获,比如时不时出现在窗台边,轻声细语和他说话的小女孩。

她说她叫唐思卓,因为妈妈想她比旁人都好。明明是很好的寓意,女孩说起来却不算开心。她又问他叫什麽,谁给他起的名字,曾夏生想了想,说不知道,他要上小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许是派出所给他起的,因为他在夏天出生。

不过他们说话的次数不多,唐思卓只有在家里没人时才敢跑到一楼,踮起脚,从窗口露出半个脑袋,笑眯眯地叫他的名字。大多数时候她待在二楼卧室里,眼巴巴地看着楼下,等曾夏生忙活的间隙擡头往上望一眼,她就会兴奋地招招手,或者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小熊摇晃。

曾夏生算着时间,趁大人们还没回来,一户户扫荡过去,刚好到唐思卓家是她的放学时间。她最近偶尔能出来玩一会儿,他们会躲进小树林,藏在水泵房背後的阴影里,做一些两个人勉强能玩的游戏。唐思卓从不嫌弃他破破烂烂的衣裳,但曾夏生还是会尽量把自己收拾干净,毕竟锦衣玉食的小姑娘身上总是有股好闻的水果甜香,他不想叫她失望。

然而这一天,他慢吞吞地搜查完她楼下的垃圾桶,又缩在角落里一等再等,等到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末班车,也没有见到女孩出现。

夜幕降临後,小区里又热闹起来,遛狗的太太们悠闲地散着步,曾夏生在她们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听见了唐思卓的名字。

她们说她好可怜,有个这样当小三还不以为耻的妈。

她们又说她好漂亮,怕是耳濡目染,过几年也会有样学样。

唐思卓被肖桐带出去,住进酒店避了几日。肖桐总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要唐思卓一直待在她的视线里,因为她们母女相依。紧闭的窗帘掩盖了时间的流逝,只有每天三次的送餐服务提醒她与现实的连接。一周後,出差的孙昌明回来了,他把她们接回家,又跟肖桐保证,他只是财産分割还在拉扯,两年内肯定离婚。

唐思卓想,自己应该编一个理由跟同学们解释消失的原因,然而那日的争执仿佛在空气中无声蔓延,越过她的家门,越过小区的围墙,越过公园茂密的树林,在校园里弥散。她走到哪里,哪里的闲聊就会嘎然而止,换作一双双刻意低垂又悄悄打量的眼睛。

他们说她的妈妈是坏女人,所以她以後也是坏女人。

他们也在玩闹时提起她,似懂非懂地互相攻击,说“唐思卓要给你当小妈”。

唐思卓不敢跟肖桐提起这些,甚至不敢告诉老师,她想他们说的是事实,因为自己是肖桐的孩子,遗传了她的美貌,也自然遗传她的卑劣。

上学的意义只剩下学习,她不再参与活动,不再与人说话,也不再在放学後做任何逗留。只有躲进卧室,从床底拿出她珍藏的小熊,蜷缩在厚重的窗帘後时,她才能感觉到些许安心。

她每日都在二楼张望,猜测曾夏生再来的日子,却又在有任何风吹草动时躲躲藏藏。

曾夏生与她不在同一所学校,但也许那些闲言碎语已经在整座城市生根发芽,再如蒲公英般,又被吹向更远的地方。

周三下午的活动课,曾夏生照例逃跑。他边角开裂的书包里第一次被收拾得整齐,没有快散架的练习册,也没有臭烘烘的蛇皮袋,他擦了又擦,洗了又洗,才把周末去商场买的小熊挂件放了进去。那挂件几乎花掉他所有的积蓄,店员看他着装窘迫丶神情犹豫,好心提醒说旁边批发市场也有卖,看起来差不太多,但价格不到这里的十分之一。

可曾夏生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後还是决定当这个冤大头。

他搞不明白高出来的价格贵在哪里,甚至不懂为什麽要买这种毫无用处的玩具,但女孩说见不到他的时候只能和小熊说话,所以曾夏生想,再给她一个小熊,她就能多一个朋友。

没有蛇皮袋装废品,也担心把手弄脏,他翻墙进去之後只能遗憾地路过各家各户门前的垃圾桶,溜进唐思卓楼下小院里,蹲在墙角的背阴处等她。唐思卓下午三点半放学,司机会准时在校门口接她,再花十分钟把她送回家。因此曾夏生没等太久,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下,唐思卓开门出来,低着头往家里走。

曾夏生晃晃手边的灌木枝,弄出些动静,但唐思卓没有在意,径直走进客厅,关上了门。他只得站起身,提防着左右可能经过的人,用地上的小石头去打她卧室的窗户。窗帘摆动了好几次,可是唐思卓没有像往日一样钻出来。

等过好几个小时,到曾夏生几乎不得不走时,唐思卓才从一楼的窗户边边探出头。她一看见他,眼眶就红了。曾夏生忙不叠地从书包里掏出小熊,隔着防盗网塞给她,但唐思卓没有接。

她趴在窗台上,眼泪不停地流,问他,如果自己以後也是坏女人,他会讨厌她吗?

坏女人。

在那片城乡结合部的自建房里,有很多坏女人。她们会从傍晚开始,伴随陆续亮起的灯箱出现,浓妆艳抹,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再冷的天也光腿,散发一股刺鼻的香味。他奶奶总是坐在自家门口骂骂咧咧,用方言嘟囔,说就是这些坏女人害了他爸,埋怨他妈也不中用,死得太早,守不住这个家。

曾夏生擡头望向唐思卓,她哭得满脸涨红,睫毛都挂着泪水。

他想,她这麽干净,这麽好看,身上也没有奇怪的味道,怎麽会是坏女人呢。

于是曾夏生踮起脚,把小熊举到她眼前,轻轻摇动。

“你不会是坏女人的。”他说,“没有坏女人会和小熊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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