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想,还不至于那麽糟。不过你多观察看看,有不对就去找你们班主任,老师们都知道这事,她会上心处理的。”
五月底的月考,唐思卓照例又是年级第一,全部科目加起来没扣到十分,因此被校长单列出来,在升旗仪式上大加赞扬。她不喜欢这种场合,散会後转头要走,却被班主任叫住,说有话跟她讲。
班主任叫陈莉,快四十岁,教学成绩卓越,是全校有名的严师。即便如此,唐思卓勤奋乖巧,从没挨过骂,所以跟在她身後走去办公室时也不算害怕,想大概又是照例提点几句,让她胜不骄败不馁,期末考试继续努力。
可是走进办公室後,唐思卓莫名感觉气氛古怪。明明是大课间,整个七年级办公室却没有一位老师在,陈莉关门後还落了锁,防止旁人进来。
屋内一时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空气仿佛随之凝固,唐思卓大气不敢喘,站在办公桌前,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我是很相信你的,所以单独找你来问清楚。”
陈莉四周环视一圈,示意唐思卓这是她专门创造的安全环境,随後直直盯着唐思卓的眼睛,问道,“每天放学後和你走在一起的男生是谁?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她观察过好几日,那男生虽说年龄看起来不大,动作神态却几乎与成年人无异,很可能已经不再读书,是社会青年。陈莉怕吓着她,故而没有直说罢了。
唐思卓一怔,完全没有料到老师会问起曾夏生,刹那间的慌乱已经暴露实情,陈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根本不需要她再做回答。
九年级那女生的情况可比学生们私下传闻要严重得多,因为网恋遭人蒙骗,如今频繁自残,还有自杀倾向。去年暑假期间,家长天天来闹,给学校领导丶任课老师挨个打电话,要求给个说法。其他老师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班学生也出问题。
徐梦妍来报告时,陈莉本是不信,然而想到唐思卓的外貌和性格,越发觉得危险。她不敢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果然发觉那男生每天在校门口等着,唐思卓一见他就会兴高采烈地开始说话,和在学校里判若两人。
她尽可能温和地问,“其他老师都被我散走了,只有我们俩,我也不批评你,告诉老师,你们是什麽关系?”
该说吗?唐思卓问自己。
她留意过司机偶然瞥见曾夏生时的眼神。他不知道面前挥手告别的人上一刻还在同雇主的女儿玩闹,于是审视的目光从开线的衣领滑到黑纹交错的掌心,轻蔑地啧了一声,按响车喇叭将人驱散开去。
可这是班主任,是教她人人平等丶不能以貌取人的老师。
唐思卓声音很小,但还是鼓起勇气承认,“我们。。。。。。是朋友。”
陈莉点头,并不否认她对关系的定义,声音越发轻柔。
“告诉我他是哪个学校的?叫什麽名字?”
唐思卓正要回答,忽地听见她问,“家长知道你们是朋友吗?”
家长。
唐思卓如遭雷击,瞬间瞪大眼睛,心跳剧烈作响,几乎站立不住。
班主任难得的柔和蛊惑得她差点失了谨慎。陈老师可能理解她,但陈老师向来强调家校结合,一定会联系她的家长。
慌忙移开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可桌上的讲义水杯也开始扭曲,变换成色块,发出嗡嗡声响,好似肖桐打她时带起风声的巴掌。
唐思卓再说不出一句话,昏头涨脑,只记得自己将要失去平衡,被陈莉拉着坐下,而後老师说了很多,但她听不清,也听不懂。羞耻和恐惧绑缚心脏,痛得她几近涌出眼泪,最後红着眼眶逃回教室,收拾书包後匆匆离开。
问什麽都不答,一个劲儿抽泣,陈莉只能往最坏的地方想。
她在叫唐思卓来之前反复琢磨过应对方法,认为对这种聪明敏感的小女孩不能太过紧逼,于是当面打电话给肖桐,没提男生的事,仅是说孩子身体不舒服,叫家长接回去休息。
充分展现诚意後,陈莉挂断电话,和唐思卓约定,她不继续追问,不告知家长,作为交换,唐思卓也不可以再和那男生有任何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