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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阳光与冰山的初次碰撞（第1页）

第一章阳光与冰山的初次碰撞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楼，像一座沉默的灰色巨兽，矗立在初秋的阳光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味丶打印纸的清香，以及一种无形的丶紧绷的严肃感。偶尔从某个办公室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或简短的指令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随即又迅速被这种严肃所吞没。

白小璐站在挂着“刑侦一队”牌子的办公室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入足够的勇气。她今天特意把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茍，崭新的警服衬衫领子挺括，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她低头看了看擦得锃亮的皮鞋尖，心里那头小鹿又开始咚咚撞个不停。

“冷静，白小璐，冷静！”她默默给自己打气，“你是凭实力考进来的，不是来看脸色的！加油！你是最棒的……”

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专业丶最沉稳的笑容，擡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短促而有力。

白小璐推开门，办公室里大约七八个工位，大部分都有人。有人正对着电脑眉头紧锁，有人拿着电话低声交谈，空气里漂浮着忙碌的气息。她的闯入让几道目光短暂地投向她，带着些微的好奇和审视。

她挺直背脊，声音清脆响亮，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报告！新队员白小璐，前来报到！”

靠窗的一个独立工位後，一个男人擡起头。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本是极出色的样貌，却被眉宇间一层挥之不去的冷峻和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压得让人不敢轻易欣赏。他只是淡淡地扫了白小璐一眼，那目光像冰锥一样，瞬间把她脸上那个“专业”笑容冻得有点开裂。

他就是队长秦锋。

他没立刻说话，而是低下头，继续浏览手里的一份文件，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平稳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嗓门不错，挺精神。进来，旁边稍等。”

白小璐心里“咯噔”一下。这开场白……跟她预演的任何一种版本都不一样。没有欢迎，没有介绍，甚至没有多馀的一个字。她准备好的满腔热情和自我介绍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有些无措地往前挪了几步，站定在办公室中央的空地，感觉自己像个被展览的标本。她试图重新捡起话题，脸上再次堆起笑容，尽管嘴角有点发酸：“秦队您好，我是白小璐，从今天起……”

“白小璐，警校本届毕业生，综合成绩第九，理论课优秀，体能良好，射击成绩突出。”秦锋头也没擡，流畅地报出了她的资料，仿佛只是念一段无关紧要的文字，“简历我看过了。我这儿不是学校，不看分数，只看结果。听懂了吗？”

白小璐被他一连串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下意识地立正：“听懂了，秦队！我一定努力，做出成绩！什麽苦活累活我都愿意干！”

“态度很好。”秦锋终于从文件上擡起眼，目光掠过她，投向办公室角落一堆几乎半人高的丶显得有些凌乱的档案盒，“那就从基础开始。把这些是过去三个月未及时归档的旧案卷宗，全部重新整理丶编号丶录入电子系统。目录和编码规则在文件夹里自己看。今天下班前，整理完。”

白小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堆东西，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今…今天下班前？全部？”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秦锋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眼神更冷了几分：“怎麽？刑警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有疑问？这就是你说的‘什麽苦活累活都愿意干’？”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平静，但那种居高临下的质疑和冰冷，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白小璐刚刚鼓起的勇气，只剩下不服输的倔强在死灰复燃。

“没疑问！保证完成任务！”她梗着脖子，声音比刚才更响亮，仿佛声音大就能证明自己的决心。她大步走向那堆“书山”，心里却在疯狂呐喊：苍天啊！这得弄到什麽时候？他是故意整我的吧？绝对是！

她正手忙脚乱地试图从那堆乱麻里找出个头绪，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丶面相和善的男警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溜达过来。

“新来的同志？”他语气很随和，压低了些声音，“别太往心里去。秦队就这风格，对谁都一视同仁，严着呢。他是看你年轻，又有冲劲，想先磨磨你的性子，挫挫锐气，这是好事。”

白小璐像看到了救星，连忙小声回应：“谢谢前辈……可这量也太多了点吧……”

“嗨，慢慢来，活儿是干不完的。”男警官笑了笑，呷了口茶，“我姓王，叫我老王就行。有啥不清楚的，或者需要搭把手的，吱声。”

“谢谢王老师！”白小璐赶紧道谢，心里稍微暖了一点。

另一边，一个打扮利落丶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警拿着份文件走到秦锋桌旁签完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白小璐的方向，低声调侃了一句：“头儿，对新来的小师妹这麽狠？小姑娘看着挺灵光的，性子多活泼啊，正好给咱队里添点生气。”

秦锋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电脑屏幕上新弹出来的案件简报上，手指快速敲着键盘，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刑警队不是靠活泼办案的地方。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调节气氛的。性子太跳脱，容易冲动，不够沉稳，先磨砺一下没坏处。”

女警似乎早已习惯他这套说辞，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时正好对上白小璐偷偷望过来的视线，她友善地朝白小璐眨了下眼，才走回自己的工位。白小璐这才注意到她工位牌上似乎有个“李”字。

白小璐埋首在文件堆里，开始还能保持速度和条理，但很快就被各种琐碎的编号丶年代不一的案卷日期和复杂的归档规则搞得头晕眼花。她偷偷擡起眼，瞄向秦锋的方向。

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侧脸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完全沉浸在工作的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哼，工作机器，冰山脸！”白小璐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腹诽道，“肯定是自己生活没乐趣，也看不得别人有活力！嫉妒我阳光开朗！”

时间在纸张的翻动和键盘的敲击声中缓慢流逝。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开始响起椅子的挪动声和同事们相约去食堂的招呼声。

白小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捶了捶後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调动起所剩无几的热情，脸上努力挂起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转向秦锋的方向：“秦队，大家都去吃饭了，咱们队一般是去食堂还是……？我能跟大家一起去吗？正好熟悉一下？”

秦锋正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闻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门口走去，只在经过她工位时，丢下一句不带任何温度的话：“任务没完成，你倒有心情考虑吃饭？”

白小璐瞬间愣在原地，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啊？”她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锋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才像是想起什麽，半回过头，目光冷淡地扫过她和那堆显然只减少了十分之一的档案：“抓紧时间。下午可能有新案子要出现场。别到时候因为这点基础工作没做完，拖了整个队伍的後腿。”

“砰。”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後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偌大的空间里，瞬间只剩下白小璐一个人。窗外传来的隐约车流声显得格外清晰。

她瞪着那扇紧闭的门，又回头看看桌上那堆仿佛在嘲笑她的案卷，一股混合着委屈丶愤怒和不甘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脸颊都气鼓了。

“暴君！法西斯！压榨新人！毫无人性！”她压低了声音，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地挥了一套组合拳，好像那就是秦锋的冰山脸。

发泄完毕，她一屁股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发出“吱呀”一声抗议。她恶狠狠地打开电脑，恶狠狠地拿起一份案卷，手指用力地敲击着键盘，仿佛每个键都是秦锋的脸。

“做！做！做！我做还不行吗！”她一边敲一边小声嘟囔，“看不起谁呢！我就做给你看！让你挑不出毛病！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