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您带上我吧,我好歹也是五成血馀人,对您消灭血馀大军会有所助益的。”霜降不求他心里能有自己,只求自己能一直追随着他,陪伴着他就好。
“迟早有一日,我们要跟那位城主面对面针锋相对的。”沈雩缓了缓,“晟都,不能没有我们的人。”
“那若您受伤了,若您腿疾复发了,若您……”霜降知晓,一般沈雩下定决心了的事,是很难为旁人的三言两语所左右的,可她仍是想做做这最後的努力。
沈雩心平气和地等着她倾吐完所有情绪,而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臂膀:“好了霜霜,去吧。”
亓辛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想看看他要背着自己安排些什麽,因而一直在装睡。
血丸之力的反噬褪去之後,她身体馀痛未消,却是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对于方才发生的事,记得不大真切。
然,自己全身的经脉却有如重塑一般,轻便多了,虽是仍无内力加持,可自己的五感竟是显而易见地愈加精进,甚至有达到空前的程度。
可让她措手不及的是,心里原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被卸了阀门似地一泻千里,她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了。
无论此前,自己对沈雩,是见色起意也好,是出于少女怀春那般恋慕绝世将才也罢,至少现下,她知道,或许是从骊华园那次起,或许是更早,自己是动了真心了。
这麽说来,自己还真是从没像在意沈雩一般这麽在意过一个男子。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让旁人知晓。
自己本就跟个活靶子似的惹眼,无牵无挂倒还让人无从拿捏,可一旦有了念想,就总感觉做什麽都束手束脚的,放不开了。
不过依父皇之意,明摆着,即便此次的危机解决了那也是他治国有方,如若不然,就打着让他与月国那虎狼一般的血馀大军同归于尽的主意,甚至是不惜以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为饵。
不过她不能理解的是,连自己都能看出的陷阱,睿智如师父,又怎会看不透呢?
虽说他方才的说辞不无道理,可没成想,他的腿疾,竟是真的!
那他此次回宁北,显然是破釜沉舟,甚至是在实情中掺杂了这麽些冠冕堂皇的由头以混淆视听。
师父这,连霜姐姐这个亲信都不带着,更别提会同意让自己跟着去了。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装过这阵儿,自己再偷摸着溜过去。
霜降走後,沈雩踱步回床边,借着雨後轻纱一般的月华,打量着亓辛的顺长的羽睫。他的指尖自她的山根而下,一点一点滑到她的鼻尖,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亓辛的山根塌塌的,鼻头又有些圆润,唇峰随着呼吸微微翕动,阖目静于一处,整个人瞧上去跟个瓷娃娃似的,让人总忍不住想要戳两下。
亓辛能感觉得到,沈雩的呼吸愈来愈近,直至几乎扑在自己面上,可迟迟,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心下思绪百转——
师父他这是什麽意思?
不过他平日里确实挺喜欢逗自己的,但就是没提过别的。
这能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沈雩缓缓地俯下身,在她唇上方寸之馀处顿了顿,末了还是她眼皮上小心翼翼地落下了一吻。
“你方才问我喜不喜欢你……”沈雩眸中含着化不开的情绪,呢喃道:
“不知你感不感受得到,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心悦于你了。只是你……唉,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记得的。我是愿一直护着你的,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而且,只能是我来做。如若……了结了这些是非,我还活着,那我一定,会在你一回头就看得到的地方……”
亓辛面上死气沉沉的,可她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肆意地叫嚣着,她已不知,该吟哪句先贤的诗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人生一世,恍惚间,就成了暮春之草[1]。愿得一心人本就不易,又怎敢去奢求白首不离。更何况,两人的身份丶血脉已然注定了这期间要夹杂着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就如同是尝了坛世间百味,在唇角那乐此不疲的酒渍中,混进了一滴新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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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啧啧啧,还是夜深人静时,文思如泉涌啊~
注:
[1]“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魏晋·徐干《室思》